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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对望眼,原是知己人
万历三十六年六月,院子里的糜子高已经一尺有余,各种蔬菜也是竞相争绿,院子正中的桃树今天总算是结果了,狗子留着口水,幻想着口吃仙桃的猴子。同老娘折腾了月余,做出了两百斤左右的雪花盐,狗子决定今天给自己放个假,因为他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盐,卖给谁?”
兜售给卫所是不成的,你在抢人家生意,砸人家盘子,知道了马上就会弄死你;辽东内陆的田主,富户们也是不可,没有渠道,总不能自己背个娄匡四处售卖,这也很容易被卫所查知,到时候死的不能在死。把方法献给贵人,赏我个三百,五百两?就别搞笑了,这个制盐方法古已有之,只是耗时费力,食用这种盐的非富即贵而已。
海贸无船那~~~狗子拖着腮帮子,怎么样也想不出一个风险小,获利高的道道。穷极无聊的狗子刚想跳到隔壁逗弄丫蛋玩,隐约看到两个魁梧的身影慢慢向自己走来。“是了,算算时间,老爹也该回来了!”狗子大叫一声,两条小短腿飞快的摆动,扑进了自己老爹的怀里。
“呕~~~老爹,你好臭啊,呕~~~”被熏得晕晕乎乎的狗子无比后悔,挣扎着想下来。想想也是,在船上半月有余,味道能好了才怪。
老爹抱着狗儿子哈哈大笑,大手在狗子的屁股上啪啪作响。哎~~老赵家表达亲热的方式很奇特,似乎不打不足以表现,狗子默默流泪。
老娘则淡定的多,看了一眼丈夫,便如常的在灶台前忙碌。托狗子的福,家里不在为盐发愁,赵杨氏将丈夫猎的肉食重新用卤水煮了一遍,再涂抹一层盐暴晒。现在么?这些肉都变成了石头,想腐烂都难。于是娘俩每餐饭里也就都有了那么点肉星~~。见丈夫归来,话虽未说,但心里高兴的紧,将后屋的一条狍子肉摘下,准备给丈夫下酒。
狗子看着老娘的神态微微撇嘴,哎,晚上又没得睡觉了!
饭桌上一盘狍子肉,一盘时蔬,一盘抄豆芽,三碗糜子饭,以及半碗白酒。老爹也洗漱完毕,心中畅快,道一声“娘子,辛苦了!”便夹了豆芽塞进嘴里。
“咦?怎地恁的好吃?”又尝了尝时蔬和狍子肉,时蔬味道亦佳,只狍子肉咸的很。“秀这是得了谁的指点,不足两月,连味道都变了?”
“吃你的吧,老娘自己的本事,怎地了?不好吃可以不吃!真要是有人指点,那也是你这宝贝儿子。”老娘傲娇的看看儿子,越发的得意。
老爹狐疑的看着狗子,狗儿也不说话,跑到灶台将盐罐子抱了过来,在自家老爹面前,抓了一把盐,任由细小的盐粒顺着小手指的空隙流回陶罐。
“我的个乖乖,恁好的盐,你们娘俩是去偷了,还是抢了?”老爹抢过盐罐,摩挲着细小的盐粒,眼睛凸起,青筋暴露。狗子实在是怕自己老爹爆血管,于是将制盐的前前后后同老爹讲了一遍。
赵春哥目瞪口呆,“这是我教你的?我怎地不记得何时同你李伯谈过?”狗子摇头,表示也不记得了,反正是从你那里听来的~~狗子一口咬定。
“这盐怕是山东也得卖五百文左右吧?就不是给人吃的。娘子,这事紧要的很,除了咱们一家,其他人一概保密,官府要是知道了,就是掉脑袋的事啊。”老爹不无担心的说。
“晓得,晓得。儿子已经叮嘱我多次了。我原本是想拉隔壁的李嫂一起做的,没得你的同意,也便没有说项。月余也就才制了两百余斤,家里的一口缸都装了盐,你抽空去一下新山集,再买口缸,罐子,碗碟也添置些……”老娘转移话题的本事天下第一,说着说着就跑到锅碗瓢盆上去了。
看老爹围着盐缸转圈,狗子挺了挺肚子,慢悠悠的说道“爹,这么多盐,得想个法子卖掉啊,放在家里结坨也不是个事。”
其实老爹早已经在琢磨如何把盐贩运到朝鲜,朴性商人的话如同一盏明灯,妻儿又给了自己及时雨,真正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这样的钱自己要是赚不到,是要遭天谴的。老祖宗显灵啊,给了我这么个宝贝儿子。不过这事自己也不成,了不起带个百十斤,得在拉拢几个人……老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准备晚上再找李仲平聊一下,仲平跑海多年,毕竟人脉广些。
老爹正在胡思乱想间,就看到狗子背着麻布小包,左手拖着丫蛋,迤迤然的走出家门,顺嘴问了下“你去作甚?”
“读书!”狗子硬邦邦的回了句。
老爹的嘴张合了半天,不知所谓,只好慢慢转头,看向妻子,满脑袋都是问号。
“别看我,这是你儿子自己要读的,每月十斤米,一条腌肉,村头的刘昌刘老头做咱家儿子先生了。每日酉时一个时辰。”老娘眯着眼睛,将狗子求学的过程讲给丈夫。
“那,那丫蛋是怎的说?”
“儿子说一个人上课无聊,就带上了丫蛋。丫蛋手脚勤快,端茶送水的,很得刘先生喜欢,也就默许了。”
“秀儿,年末回山东祭祖吧?咱儿子这是早慧啊,四岁就有这么多道道,长大了还了得?肯定是祖宗降福了!”赵春哥实在想不出四岁的儿子为何如此多的想法,只能归结为祖宗显灵。
……
夜风徐徐,赵春哥和李仲平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中间摆放这一罐雪花盐。李仲平从刚开始的惊叹,不敢置信;待看到满满一缸的雪花盐后,目瞪口呆。
“我跟你有聊过制盐的事么?狗子啥时候听过的?”仲平反复重复这个问题。似乎和春哥聊过,毕竟两个人经常在一起扯皮,说过什么也不奇怪。只能目带羡慕的赞叹一句“狗子了不起啊,这是早慧。放在读书人家,就是神童。将来一个举人是错不了的。”
“想那么多作甚,也是运气,碰巧被他鼓捣出来了。目下盐是有,我想着下次出海,带着百十斤盐过去朝鲜。这事要是做成了,咱哥俩的好日子也就来了。”赵春哥已经被惊过一次,平静的说道。
“怕是周掌柜不同意吧?咱们带些杂物贩卖也就罢了,私盐这种勾当,尤其是这么好的盐,周掌柜看到就敢杀人!”
“怕甚,听说朝鲜国今年两道歉收,咱们卖几石糜子过去没问题吧?把盐包好了塞在糜子中间,谁还能说出来什么?”狗子爹很有自信,就是要赌一下自己的运气。
李仲平看着狗子爹,举棋不定。他是见过周掌柜的凶狠,偌大的活人,说砍就砍。这事要是被发现了,也躲不了丢到海里喂鱼。
“李伯,您仔细看看,咱这盐到朝鲜能卖多少?”不知何时,狗子已经站在了老爹身后,轻声问道。
“怕不是要卖到五六百文?这还是说的有些低了。”
“好,咱们算算账,您和老爹弄一百六十斤盐过去,五百文一斤,也就是八万文整,也就是八十七两银子。您家占三成的份子,净得将近三十两。”狗子的话刚刚说完,春哥和仲平就开始数手指头,两个人嘟嘟囔囔,比划了约有一刻钟,终于长长的出了口气“狗子算的没错”两人齐声道。
狗子被气的翻了个白眼,看着两个傻大粗憨,很是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