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www.bqgla.com,最快更新明生传 !
二十几名来人都是各个商号的掌柜,千万别小看这些老家伙,俱都是各高门大府的家奴,而且都是颇受信任之人,不然也不会派到这里做管事,哪个也不是这些小小的旗总能得罪起的。
当先说话之人乃是抚顺豪商佟氏家族之人,名佟养真。
佟氏立足抚顺百余年,枝繁叶茂,家中虽无高官军将于朝中,却是同各路边军,建州诸部广有勾连,倒卖物资,走私偷运,无所不为,是不是汉奸不好说,人家祖上本就是女真人,多少代下来,都是混血,不好说是那一族。
四月,抚顺被围,佟氏族中子弟佟养性因资敌被衙门拘押,佟氏举族造反,救出佟养性,并伙同李永芳归降后金。
佟养真乃是佟养性堂兄,早年间便奔波在各处走私之地,如今投靠了后金,更是用足了力气卖命,好在新主子面前请功。
可佟氏刚刚归降,在建州并不受各部待见,到哪里都低人一等,无奈之下还只能在明人堆里厮混。
今日鼓楼遇袭,可急坏了佟养真,无它,手中的货物尚未出手,购置的米粮尚在库中,这样是被人劫了去,怕是要倾家荡产,如何同家族交代?拿什么去拍新主子的马屁?其他的掌柜大抵心思相同,无非是前来借势催战。
那络腮胡须的张把总,把眼一瞪,嗤笑道“怎的,佟掌柜不去添都雷的臭脚,跑到俺们这里嚣张个甚!你个老货,乱臣贼子,欺某的刀不利不成?”
“你……好!好!好!”佟养真气的胡须乱颤,手脚发抖,扯起嗓子喊道“张把总,老朽自是请不动各位大人,可某身后的诸位呢?你等若是想保住官职,留住脑袋,且看着办吧。”
老家伙说罢,便躲在一旁闷声不语。
二十几位掌柜神色讪讪,可却是不得不开口,都是各家的亲信家奴,失了主子的钱财,怕是全家性命不保,这年头杀个人比杀鸡还容易。
合计一番之后,一老者拱手而出“咳咳~我等恳请诸位上官出兵护卫桑梓,清剿贼寇。呃,愿奉上白银五百两以作军资。”
嗯,这还差不多,几位旗总互相对望几眼,张把总瞬间秒懂,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诸位客气了,我等也是各路将军麾下,本就是为了护卫资财,这就去上前拼杀,那银子俺们可不敢要,怕有命拿,没命花。”
笑话,俺们这边拿了银子,你那边在将军面前告状,当某傻子不成。
几个旗总有气无力的起身,走路比老鳖还要慢。
确定这是要去拼命?一群老汉都快要疯了,那老者面色煞白,赶紧拱手说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千两纹银即刻奉上,我等只是劳军,断然不会做那等卸磨杀驴之事。”
几个军官挤眉弄眼一番,齐齐抱拳拱手道“如此,我等代将士们多谢诸位了,定当誓死剿灭贼寇。”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话一点没错,一则是不敢撂挑子跑路,二则又拿了好处,三则敌方仅百余人,怕他作甚。众旗总们方才点齐人马,准备奋起一搏。
而此时谭琦已经率众突进到离墙不足十丈,数轮炮击之下,院墙早已倾倒殆尽,院门都被打飞了一扇,只是没伤到几人,这群大明朝的丘八当真会躲,论逃命本事当属天下第一。
谭琦犹在纳闷这群戳鸟不战也不逃,到底意欲何为?
却哪里知晓人家临战之前还在分赃,根们没拿他当盘菜,嗯,也可以说要钱不要命,银子足够,便是皇帝老儿也敢砍上几刀。
耳听闻内院之中嘈杂,谭琦止住队伍,重新整理队形,巨盾矗立,跳荡手后退,火铳手上前,一哨火铳手分做两排,每排四十五人,蹲立在巨盾之后。
俄尔,一轮箭雨从宅院飚出,砰砰之时四起,有半人高巨盾遮掩,火铳手不虞被射,跳荡手都是铁罐子,又有皮盾护住要害,谭琦部仅仅几人受伤。
又一轮箭雨过后,院中喊杀之声瀛耳,却是大明官军冲杀而来。
眼见官军从正门,坍塌的围墙处冲出,谭琦高举指挥刀,大吼道。
“一排预备!放!”
“二排预备!放!”
“跳荡手,冲锋!”
三道命令略有间隔,待谭琦挥刀也准备冲锋之时,前方已经是数十人倒地哀嚎,血水遍地,官军犹自不敢相信眼前的惨景,这特么的哪里来的这么多火铳?比朝廷发的烧火棍不知要强多少倍。
稍稍愣神之间,一轮弩箭如雨而至,数十身穿亮银色铁甲的跳荡手迎面撞来,长柄鬼头大刀寒光四射,兜头便砍。
这哪里是贼寇,比建奴马甲还要精锐,巴牙喇也不过就这身装备。你砍他一刀,火星四溅,他砍你一刀,肠穿肚烂,这谁受的了,不过片刻之间,明军败退,撒丫子转身便逃。
而此时火铳手早已抽出手弩,尾随在跳荡手身后,觑到空隙便射,一面倒的屠杀,官军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几位旗官见事不妙,早已经从侧门开溜,尤其那白胖子,两只小短腿捣腾的飞快,竟是跑在最前,军官都跑逑了,军兵就更用说,蜂拥从侧门挤出,挤不进门的就爬墙,连墙都抢不到的,干脆躺在地上装死,跪地乞降者不知凡几。
两刻钟之后,战斗结束,斩杀官军百五十余,俘虏六十余,百余人逃遁。
“留下三十人,看住这些怂货,顺便清点战利品,余者,跟着某冲!”谭琦稍做安排,留下一队人马看管俘虏,清理战场,照顾伤患,便率众北上,欲要扫荡货栈。
……
却说马进在山谷小路埋伏,耳听得炮声隆隆,南北两侧各有厮杀,可就是没自己什么事,眼见半个时辰过去,连个鸟也未见,正在暗自惆怅,埋怨少爷不公,年底奖金不知要比谭琦那厮要少上多少。
“哨长!来了,来了,是明军!”一探哨急急跑到马进面前,神色兴奋道。
“哈哈~特么的总算是来了,老子还以为都被老谭那厮给灭了,有多少人?”马进胡子翘起老高,眉飞色舞问道。
“约有七八十人,看样子被揍的不轻,一个个慌张的紧。”探哨笑嘻嘻说道。
“备战!备战!干死这帮戳鸟。”马进鬼头刀一挥,六十余手下进入作战状态。
正面三十火铳手,枪身搭在麻布袋之上,火绳在手,只等击发;两侧各有十五名跳荡,持弩躲于树后,伺机而动。
张把总,白胖总旗等一路奔逃,陆续有逃兵加入,等转入山谷小路之时,已聚集了近百人。话说这些人为何不去建奴处躲避,或者二者合兵一处?
想多了,双方毕竟是仇敌,做生意尚可,但是谁都不放心谁,都互相提防着,这边若是贸然跑过去,建奴估计会直接放箭,谁知道你同那伙贼寇是不是一伙的,滚远!
建奴处不敢去,码头又无船,便只能向西而逃,而马进埋伏的山谷靠近南侧,自然从此处逃奔,没道理不走近路,偏偏走远。
转入谷口之后,见无兵追来,几人方才松下一口气,张把总惊魂未定,喘气如牛,后怕着说道“特~娘~的,差点将老命搭进去,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戳鸟,总兵大人的亲卫也没这盔甲,那火铳看着像倭国造,但是又比倭国鸟铳要长,莫不是宁锦人下的黑手?”
白胖总旗撇嘴道“屁的宁锦,某算知道是谁了,等禀报将军之后给他们好看!”
“到底是哪个?你倒是说,我等回去也好交代!”一个旗官忍耐不住,恨声问道。
白胖总旗拍拍肥胖的肚子,心有余悸道“还能是哪个,便是广鹿岛的四海商社,那火铳某不止一次见过,那红石堡也是他们洗劫的,我家祝大人早就调查清楚了。
嘿嘿~那广鹿岛可是膏腴之地,听闻有米粮无数,我家将军眼馋得紧,只是实力不足,不敢动手,现在么,这厮找死,得罪了这许多人,你们猜猜会不会一起出兵平了他?”
“哼哼~何止,怕是要点天灯!”张把总愤恨道。
说话间,百余人深一脚,浅一脚,已经走至距离矮墙不足二十丈处。
“前边是什么玩意?一堵墙?”白胖总旗眯缝着眼睛看向前方。
“怎么可能,哎?这特么的真是见鬼了。不好!”张把总如梦方醒,这是被人家给堵死了,不禁大叫一声,止住队伍。
可哪里还来得及,马进大喝一声“拿命来!”
噼噼啪啪火铳声响起,两侧山腰中,弩箭不停飚出,箭出人亡。
张把总却是被激起了血性,大吼道“兄弟们,前后都是死路,冲过去就能活,回去都得死,跟着某冲。”
所谓围三缺一,可是这群戳鸟却是将路都堵死了,摆明是一个也不想放过,此刻就是再怕死也不得不拼命。嗷嗷怪叫之下,一群人疯了一般向前冲杀。
眼见矮墙近在眼前,又是一轮排枪打过,枪声犹在,又轰隆轰隆十几声巨响,碎石,铁蒺藜四处飞射,七个军官之中三人毙命,军士死伤大半,那张把总脸上也被划出一道血槽,鲜血满脸。
天摇地动般响声,侥幸没受伤的也是耳膜嗡鸣,头颅鼓胀,东倒西歪,走路都不稳当,这还如何作战?
马进大手一挥,高呼道“跪地免死!反抗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