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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隆索不置可否，转身而去，只是轻飘飘一句话传来“那三艘焚毁的舰船也由四海赔偿！”
在军兵的呼喝之下，人群缓缓散去。
樊秋再顾不得体面，一屁股坐在甲板之上，擦去额头的汗水，转头对着伙伴们龇牙笑道“吓死小爷了，哈哈，捡回来一条命！”
众人尚来不及庆幸，船舱的挡板嵌出一条缝隙，周阿灿露出双眼，眼泪汪汪的看着一众军兵。
一大汉一脚将挡板踩回原位，轻声怒哼道“老实呆着，别特娘的再出来惹事！”
“使者阁下！”
一名儒雅的西班牙年轻军官来到船下，言道“总督大人有请！”
樊秋稍稍整理衣衫，进得圣佩德罗堡之中，见阿隆索正在办公室中背手而立，眼望墙上挂着的一副地图。
良久之后，阿隆索悠悠然道“还要恭喜樊使者立了大功，回去之后一定会被那位赵宣慰使赏赐吧？你们四海究竟同明国是何种关系，可否见告？”
不想这人便是传闻中的马尼拉总督，其实樊秋并未见过此人，故此在码头上一直认为是宿务的本地治安官。
樊秋微微躬身，言道“尊敬的总督阁下，这算不得什么，我四海人才济济，似我这样的人如过江之卿，本人不敢奢望少帅有所赏赐，一两句褒奖之言足矣。
至于四海同大明之关系，想必阁下亦有所耳闻，不过是大明之下一普通的商社而已，呃，泰西称之为公司。”
“是么？”
阿隆索眼神怀疑，点指墙上的地图，言道“本人从未见有公司对土地如此执着，一路在东印度开疆拓土，看来你们那位大人志向不小。”
阿隆索自嘲一笑，言道“不过这些都同我无关，我只在乎保住西班牙皇室的土地以及利益。
现如今你们四海不仅占据巴拉望岛，威胁马尼拉的侧翼，更在大员设立关卡，对往来马尼拉的商船征收高额关税，导致我国进口的货物价格不断攀升，可是要置马尼拉于死地么？”
樊秋沉思片刻，言道“绝非如此！我家少帅历来重视同马尼拉的贸易。
然则马尼拉，嗯，也就是阁下，似乎对明人毫无好感，每每欺压明人，视我国百姓如刍狗，此种行为绝不可以放纵，我家少帅深恨之！
如若贵国转变对待明人之态度，以平等之礼待之，料想你我双方和平为期不远。
此外，生丝的定价权在四海手中，谁才是明国最大的供给商，总督大人还需考虑清楚，是否能够承受双方断绝贸易往来的损失。
有些势力不老实，在大明的一块土地上营商，还妄想谋害四海，我劝阁下还是远离此等小人为好，我家大人已经动了雷霆之怒，想必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阿隆索凝视樊秋半晌，心中暗自思量。
其实樊秋的意思很简单，不要拿明国当软柿子，我明国是强国，我四海更是强中之强，你们要转变态度，要有同四海平起平坐的觉悟，别特么的拿对付土著的那一套忽悠四海，没用！
“你们打算如何交换人质？”
“我家少帅的意思很简单，只要阁下维持治安，不煽动土著同明人对立，不阻拦明人自由离境即可。
待到两月之后，自然会放战俘回归马尼拉，亦包括那千余名土著军兵。
但阁下需允许四海商船进入马尼拉海域接送想要迁徙之明人。”
“就这般？”
“就是这般！”
樊秋坦然道“若是总督阁下还有其他事宜相商，却是需要派出使者前去公主港，本人只负责战俘交换一事，并没有处理其他事宜的权限。”
“告诉你们大人，他的条件我都答应了！”
阿隆索肃然道“还请善待我的士兵，他们都是我西班牙的勇士，需要最起码的尊重。我会派出使者同你一起赶往公主港，监督战俘的一应待遇以及生存状况。
恭喜你！你可以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归了，只不过船舱里藏人不是一个好主意，即使你是一名外交官，也无权这样做。
不过你的勇敢赢得了我的尊重，但记得下次不要这样做了，很容易掉脑袋！”
樊秋面色讪讪，此时也没了旁人，就没有必要再吹牛赑，装平头哥，微微躬身之后，转身退走。
此行有惊无险，总算完成了差事，只是双方尚未签订协议，马尼拉方亦需派出使者验明正身。
谁知道你有没有虚报，到底有没有战俘在手？
第二日大早，三艘船只缓缓驶出宿务，前往公主港，随行的马尼拉使者正是熟人凯勒，此行除了查看战俘之外，还暗中有阿隆索赋予的重任。
四海舰船刚刚离开，安东尼奥便火大的找到阿隆索，质问道“阁下，你这是要同四海媾和了？
正如我之前所言，四海并未如看上去那般强大，明国也是外强中干，其国人大多愚昧，官吏也是不求上进，贪污成风。
我们只需联合起来将四海剿灭，明国的沿海便可任由我们驰骋，更可占据大员，将荷兰赶出东印度。
可你今日放过四海，等他足够强大之时，东印度再无我们的立足之地，你会为你的愚蠢决策付出代价！”
阿隆索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言道“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呢？明国即使再虚弱，可有四海这条看门狗，我们是吃不到肉的。
我的暗探告诉我，四海已经完全占据了大员，而且在更北的海域也控制着一叫济州的岛屿，明国商品的流出已经被四海完全控制。
他们在淡水的船厂有近五千人，每年可下水的战舰就不下十余艘，听闻古晋也在筹备船厂。
似这样的敌人如果在欧洲，定会以举国之力去攻打，将他扼杀在摇篮，可惜这里是东印度，离明国太近，离伊比利亚太远！我们是斗不过他的。
或者你可以回国去说服国王陛下，派遣大规模海军前来，在这之前，我已经不想再招惹这条野狗！”
“我已经上报给果阿总督，但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这些愚蠢，傲慢的人在浪费时间！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已经上报给国王陛下了”安东尼奥尖声问道。
阿隆索微微点头，言道“去年就已经写信给了墨西哥，我是说如果，如果墨西哥有援军前来，可能三月末就会达到黎牙实比。
所以还请阁下多一些耐心，我们还有机会！”
……
公主港。
明生很满意樊秋的表现，这厮自带主角光环啊，满满的义正言辞，大义凛然，一番举动为四海赚足了面子，又保住了里子。
古有苏武，今有樊秋。
不过似这等装赑行为还是少做为妙，毕竟随时有掉脑袋的风险。
鉴于交往的王国日益增多，明生决定在自己身边成立幕僚室，委任樊秋为第一任幕僚长，主管对外交往事宜，堪称四海第一代外交官。
令其在辖地招募人手，组建团队，并在南洋诸国之中广设联络处，明线是维护两国外交，为商业保驾护航，暗线是刺探军情政情，使四海随时可以掌握各国的情报，为高层决策提供依据。
一步登天！
原本只是传个消息的使者，不想将事情完成的如此漂亮，这就是榜样，明生要让所有人看到，只要你肯为四海出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奋斗吧，祖宗们！
至于跟随樊秋而来的那几十个夯货，直接被四海招募为军。
唐人阿灿更被南华月刊请去接受采访，似这等鲁莽行为关键看怎么包装。
一个勇于对抗不公，奋起反抗，最后投入四海怀抱的年轻勇士就此诞生！其故事之曲折，经历之艰难尤胜过樊秋所言万倍。
可惜南洋还没有说书先生，戏剧也还没有流传过来，似这等素材正该当在街头巷尾广为流传才好。
……
凯勒在探望过战俘之后，前来拜见南洋宣慰使赵明生。
其一自然是商讨如何释放战俘事宜，樊秋只是同阿隆索说个大概，此时在确认了战俘确实存在之后，才能具体谈及条款。
诸如四海如何联络在马尼拉领地的明人迁移，如何运输，安排多少艘船只……事情不要太多，而凯勒亦要求四海分批释放战俘，而不是等待明人转移完毕之后再一起释放。
要求合情合理，明生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其二是要求双方开启和谈，最终目标是双方互设商栈，双方开放马尼拉，公主港贸易。
愿望不论多美好，但双方的条件却是南辕北辙，相去甚远。
阿隆索提出的条件是四海需承认马尼拉现有的势力范围，包括北至吕宋，南至棉兰老岛的广大范围，作为交换，马尼拉承认婆罗洲，巴拉望群岛为四海辖区。
其实这条件尚可，阿隆索绝对没有狮子大开口，事实上做出了些许让步，放弃了对公主港的追索权。
奈何明生的胃口太大，声称吕宋是历史以来的大明属国，吕宋岛当由两家共管，或者可南北分治。
这就很是不要脸，人家辛苦经营几十年，你一张嘴就想要去一半？想什么呢。
争吵了几日之后，最后还是明生想出了一法子，便是先行搁置争议，双方不互设商栈，但开放公主港允许马尼拉前来贸易。
至于领地问题，咱们日后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