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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狼山堡一院落之中。
“二员外,某总觉得事有蹊跷,莫不是朝廷缺钱,老阉宦要对咱们下手?”
厅堂之中,范永升高坐主位,两旁各坐两人,气氛凝滞,怨气充塞。
范永升看了一眼宽服老者,言道“可能性不大,咱们虽然同阉宦结交不深,然朝中的消息却是通畅,不至有此疏漏。
孙洪图曾告知这伙锦衣卫官面上的差事是去土默特购马,老人家以为可信么?”
老者沉吟片刻,言道“二员外,只凭只言片语也无从判断真假,然则这伙人对咱们是敌非友却是一定的。
百余名弟兄惨死,若是没个说法,日后谁还敢为咱们效命呢?
何况十有八九是在故意针对我等。
我意即刻通知家主,会同十二家议事,尽早剪除不速之客!”
“毕竟是锦衣卫,若是出了事,朝廷如何会善罢甘休呢?”范永升皱眉言道。
“哈哈,二员外多虑了,此事咱们不宜动手!他若是不出关,咱们便将狼放进来,让鞑子们出手!
他若是出关,当真要去往土默特,呵呵,借土默特之手杀之!
别说死了几个锦衣卫,便是几个亲王,又与我等何干?”老者揉揉鹰钩鼻,阴狠言道。
“妙哉!杜老果真是高人!”
范永升哈哈大笑道“敢让咱们不好过,便让这大明边关不得安宁!”
“二员外谬赞,事宜从速,将飞奴放出去吧,咱们的驼队脚力慢,比不得快马,家主那边且需提前筹谋!”杜姓老者拱手言道。
飞奴,信鸽也,古已有之,但这小东西传递消息不是十分保险,往往是双管齐下,路上快马,空中飞奴,确保消息传递准确及时。
四海以海上发展为主,却是不曾训练这小东西。
俄尔,两匹快马飞奔出堡,一飞奴飞出院落。
二马刚刚出堡不到十里,嗖~嗖~嗖~几支弩箭飚出,信使翻身落马,毙倒于地。
“嘿嘿,少帅果然神机妙算,这戳鸟当真不老实。”
林中窜出几个黑影,在信使周身搜索一番之后,将尸体拖入密林之中,带过两匹无主之马,消失于茫茫夜色。
且说参将郭盛同明生交涉一番,可也仅仅只是了解事情头尾,却是不曾同明生翻脸,草就一封书信之后,当日便送往宣府。
而明生所部在分发物资之后,打马过桥,乘着夜色出发,奔赴鸡鸣驿。
队伍之后无端端又多了近二十余头骆驼,都是在定州渡砍杀了刀客所缴获。
这玩意老实听话,实是沙漠戈壁行路的不二选择。
“少帅,果然范家派人绕路送信,不过都被俺们给宰了!”几名探哨追上大队,向明生禀报道。
“少帅,范家虽传不得消息,可是那郭盛却先行派人去了宣府,这同范家知晓也没甚的区别。还是小心为妙!”邓暄沉吟言道。
行至保安卫地界,忽听得北侧隐隐有厮杀之声,探哨报之有山匪劫掠村寨。
明生彻底茫然,宣府驻兵十三万,你告诉我这里有山匪?
此地距离保安卫不过十五里距离,这是不是在开玩笑?
“走,去看看!”明生不由来了兴致。
及至近前,明生放眼看去,却哪里是什么村寨,乃是一高门大户,砖墙高有近丈,四角有望楼,大小有近七十余亩。
此时周遭人喊马嘶,灯影火把重重,望楼中时有箭矢射出。
高墙之外,人影晃动,火把不间断的抛入院中,时有箭矢还击,院门处,正有十余人环抱一树桩,猛烈撞击院门。
这就比较有意思了,明生沉吟片刻,言道“邓暄,带着一队人马换装,咱们帮山匪一帮。速度要快,勿使一人逃脱!”
邓暄不敢多言,得令转身而去。
片刻之后,望楼上的庄客陆续被射翻,山匪们群情激愤,撞开院门,一拥而进。
抢劫这玩意手快有,手慢无,顷刻之间,百多名贼匪便尽数冲入院中,惨叫厮杀声愈烈,哭嚎之声传遍四野。
“给某围死了!”明生微微笑道。
这群傻贼不专业啊,暗中混进了些许人手也未发现,院外更是一个值守也不曾留得。
明生哪里还会客气,正好将这些人一锅端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待院中杀声散尽,四海军兵攻入院中,散兵游勇哪里是四海勇士的对手,不过半刻钟时间,贼匪束手。
当先一人号曰黄老鬼,乃是北十里外黄龙山中一贼头,这宅院也不简单,为保安卫内数得上的乡绅,有田不下六千亩,妻妾成群,子孙昌盛。
也用不到什么严刑拷打,几番询问之下,方知就是单纯的打劫。
黄老鬼一伙本也是军户出身,多是家中遭遇变故,成了无本之人,索性进得山中为匪,靠着劫掠钱财度日,有男丁百三十余人,家眷近三百。
至于这孙氏,不能说为恶不堪,但土地多是军田而来。
这便是目下边塞的现状,军田被私下售卖,成为军官发财致富的手段,后世罪名曰侵吞国有资产。
院中不便久留,将财货席卷一空之后,赶着黄老鬼一行人返回山寨。
说是山寨,其实不过茅草屋数间,房中满是馊味,污秽肮脏,男女老少皆蓬头乱发,面有菜色。
都是命苦求活,浑浑噩噩之人。
“黄老鬼,某也不跟你废话,本少号曰点天灯,入我门墙,酒肉衣食不缺,不从我者,老少皆不得活命,你且选吧!”明生随意找一石墩坐下,笑咪咪言道。
黄老鬼老鼠眼四处瞧看,跪地言道“大当家既然看得起俺,俺还有何话可说。
只是一点,如今恶了孙家,那人您又没有杀绝,此地再不便久留。
还望大当家垂恩,容某将家眷安置一番,日后是死是活,皆由大当家的做主!”
“痛快!”
明生笑道“这是自然,不过这之前么,某却是要相问与你,这山中有几个绺子,各自实力如何?”
黄老鬼傻眼,今儿是遇到了活阎王,也不知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点天灯?没听过啊,这是要一口将各处的绺子都吃掉,当盟主?
身家性命都在人家手中呢,还有何可隐瞒的。
一看便知这伙人不是普通的贼匪,这特娘是个做大事的,与其在山中憋屈,投靠强者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这厮将肚中所知一一吐出,他所知山匪有六,最大的一伙不过三百余可战之人,头领号约震地虎。
事急从权,明生也顾不得这些鸟人品性如何。
待挥退黄老鬼之后,将邓暄等几个军官叫至近前,言道“计划要变一变。
梁涛,收编贼匪的任务由你负责,尽量少杀人,以收买震慑为主,尽数收到咱们羽下。
江越,贼匪的整饬由你负责,这些人散乱愚钝,善恶不分,首恶者除之,余者不足虑,慢慢训教,将来或可一用。
邓暄,安排人手保证其供给,几顿白面馍馍下肚,不由得这些人不听话。”
“少帅的意思是在大明境内也要发展咱们的武力?若是被朝廷发现端倪,这麻烦可是不小。”邓暄沉吟道。
“所以才不能打着四海的名头,即是在燕山之间,你等便号称燕山军。
收拢之人一概不得告知我等底细,切切要约束好军兵,可记住了?”
明生见几人肃然点头,方才继续道“成军之后,你二人的首要任务便是打击张家口的商贾。
彼之不除,我四海不能昌。但行事要谨慎,不可硬来!”
梁涛江越二人躬身领命,肃然道“属下定不让少帅失望!”
“好!诸君早早歇息,明早之后分道扬镳,各奔前程!”
翌日大早,明生,邓暄领百二十人,官袍加身,走宣府,过万全卫,怀安卫,终至白营堡,行程三百里,花了三日时间。
就在明生一行人转入山口,北上出塞之时,有快马从白营堡飞奔而出,直奔张家口。
……
张家口,范家老宅。
会客厅中有十余人落座,范永斗阴沉沉言道“刚刚有消息传回,锦衣卫已经从白营堡出关,只是少了大半人马,诸位作何想法?”
“有甚可想的,这是有人要对付咱们,要挖了咱的根基!”
靳富昆恨恨言道“那四海仗着有阉宦庇护,已经占了咱们不少份额,如今又冒出一伙锦衣卫,说同四海没有关系,打死俺也不信。
除了阉宦,哪个能调动锦衣卫?
这特娘的就是刀削豆腐,层层剥皮。
这事不能忍,还是按照咱们当初的计划,在漠南弄死他们。”
“可其余的人手都跑哪里去了?咱们的人可是从宣府就一直盯着呢,莫非是在暗中调查我等?
可周边的州府官吏并未发现有异常人等,某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莫不如先去朝廷打探一番,再做计较?”田玉青沉思言道。
在座的都是各个商号坐镇张家口的话事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如何对付明生一行人。
“朝廷那边已经派人去打探了,只是还未有消息传来。”
范永斗沉声道“不管消息如何,咱们的人不能白死,黑吃黑也不是这般玩法。
那阉宦也不想一想,这宣府,大同地界为何数年来安稳?还不是咱们同鞑子易货的功劳。
嘿嘿,看来后金尚且不够,鞑子也需再给大明加一把火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