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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什么良策?忍着!
强盗么,抢到抢无可抢自然也就走了,难不成还能定居?
不过林丹汗这厮确实不地道,抢米抢钱也就罢了,为毛要抢人,你家有米去养?
大同一场洗劫,掳掠数万众,边军如绿毛龟一般缩进城池中,一句混混斗殴般的骂街也不敢放一个。
及至鞑子大摇大摆出关,才出得城来,拿着刀枪欢送一番。
也是难能可贵,怂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当然,战报却是另一番说辞,无非是大同军作战如何坚苦卓绝,如何奋勇杀敌,在付出惨重代价之后驱逐了鞑子云云。
总要有所说辞,不然如何向上边索要好处?
其实边军尚不至于如此不堪,坏就坏在朝廷抽调大部边军精锐去往镇压民变,留守之人皆是一般货色,哪里来的胆量同鞑子硬拼!
屋漏偏逢连夜雨,崇祯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不止被自家的男人欺负,隔壁老王也时不时的搞上一搞。
如果说建奴是隔壁老王,这林丹汗连隔壁老王都算不上,你特么就一过路的,也要捏下老娘的腰!
几位肱骨的建议也都是万年的套路,开互市!
不用他抢,咱们送过去就是了。那林丹汗穷的羊毛都快吃光,也不知能有什么可以交换的,这互市也就是一块婆娘胸脯上的布片,遮羞!
……
归化城。
几个年轻的账房安坐厅中,手指运转如飞,算盘珠子噼啪作响,桌旁的账目尚有数本未曾核算。
林丹汗的手下是没有这般人才的,能数到一百的凑不齐千人之数,更不要提算盘这种高端的玩意。
此物堪称古华夏的作弊器。
算账之人不是别人,俱都是四海所来。
林丹汗两攻沙尔沁城不下,方才正视这一伙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一窝明人,两方各自派出使者彼此试探,彼此妥协,终是建立了脆弱的合作意向。
快意恩仇只存在于江湖械斗,大势力的比拼则是截然相反,今日的仇人随时可能是明日的盟友,哪怕今日打的狗血淋头,明日亦可能相拥而泣。
利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在这个可悲的年代,四海手中有着硬通货,那便是米粮,任你是滔天的英豪,也要为这五斗米折腰!
老套路,四海以米粮为代价,重新拿回了在归化城的商栈,获得了自由通往北方的权力。
可人就是这般贪心,林丹汗在归化城稳住形势之后,便将枪口对准了大明,要求开互市,设市赏。
所谓市赏,便是大明开出的悬赏,以建奴的人头换取大明的金银米粮。
可崇祯也不是傻子,你这厮家都被皇胖子端了,逃亡如丧家之犬,有什么赑脸要求这,要求那。
所谓的人头十之有九都是假货,可你非要卖出正品的价格,真当朕是大傻子么?不给!
一句话惹恼了林丹汗,干不过皇胖子,还弄不过你个掉了牙的野猪?
干!
显而易见,大明又一次悲剧了,空有英豪之气,却无枭雄之勇,大同周边为林丹汗蹂躏的体无完肤。
邓暄对此无能为力,他手中的那点武力根本无力阻止蒙军南下。
且他亦是藏有私心,林丹汗破关,将边军的防御体系摧毁的七七八八,四海进出长城内外再无羁绊,一些见不得人的私货正是大举北上之时。
而且在林丹汗南下的过程中,四海亦是大有可为,财物就不要想了,林丹汗穷的四海皆知。
但人口却是可以琢磨一番,四海在关外辛苦经营,所求何者?不就是为了人口么。
于是乎,四海同林丹汗做起了人口生意,前方抢,后方收,再经由沙尔沁城发赴遥远的瀚海。
乱世之下,是非对错全凭一心,谈不上四海的做法有多良善,但从客观上确实让大多数人免遭厄难。
到得四海之手,又有几人能穿越大漠,到达遥远的瀚海也是未知。
人命不如猪狗,四海做不到那般圣母,悲天悯人也解决不了眼前的时局。
“那都阁下,壮丁两千二百一十六人,健妇三千五百二十八人,老幼千四百三十五人。
壮丁健妇一人核米两石,老幼一人核米半石,合计米粮万两千石。
您复查一番,看看可有谬误?”一名书记将账册交给那都,默然站立。
那都不由嘴角微微翘起,看着那年轻的书记官隐隐有自得之色,掠夺两脚羊的时代又回来了!
嘿嘿,明人果然是毫无廉耻之人,竟然做起了自己族人的生意,所谓中原之国,礼仪之邦不过如此。
“嗯嗯,核算无误!不过米粮必须立刻交付,我家大汗才会同意放人!”那都得意言道。
“我家头人说了,沙尔沁河口,以五百人为单位交换,一手交粮,一手放人,两不相欠!”书记面部表情言道。
“你就不怕我少了他们!”
“随意!我家头人说了,有伤残病患者减半,死者不收!”
“哈哈,无耻的明人,他们可都是你的族人!你们明人不是以仁义为先么?今日观之不过如此!”那都嘲笑言道。
那书记看了一眼那都,言道“人终有一死,这便是他们的命!既然不曾握住刀枪反抗,就要有生死受人摆布的决断。
某听闻贵族西迁,遗弃之民不下数十万众,今我家头人以身外之物赎人,救人无数,高下立判!”
那都不由闷哼几声转身而去,这厮也是犯贱,一个大老粗同读书人讲什么道理,不被暴击才怪!
谁家的谷道是干净的?只是捂住不为外人所见而已。
……
沙尔沁城。
衣衫褴褛的百姓扶老携幼入城,尽皆身体虚浮,表情木讷,似是行尸走肉一般。
家园被毁,亲人惨遭毒手,一路之上所食不能裹腹,凄惨自是不必提。
看在米粮的面子上,蒙军给恁多人总算留了一口活气,不过显然身体状况堪忧,不要说横穿大漠,怕是阴山都出不得。
沿街有熬粥的大锅十口,米粥热气腾腾,另有腌制的咸萝卜干数桶,这便是邓暄为新得之百姓准备的活命之食。
小小的沙尔沁城也装不下恁多的苦命之人,城门外有连片的帐篷,老弱入城,壮丁健妇俱在帐篷中安置。
清点,名册,杀毒自是应有之意,一番折腾下来,已是半月光景。
挺不过之人魂归天地,不肖说,多是年老之人,挺下来的经过半月将养,身体重新换发生机,总算有了人的模样。
悲伤春秋总在片刻之间,活着的人依然要继续活着。
邓暄就地募兵,将三营人马补齐,沙尔沁城总算是有了一团人马的完整建制。
余则尽皆需要发赴瀚海安顿。
四海在阴山孤城一座,无地无土,养不得这许多人口。
“司长,我等在此地的使命到底是什么?鞑子肆虐边关,屠杀民众,而我等却是心安理得的同其做生意,提供米粮!属下不服!”一营营长刘勇看着远处一座座坟包,愤恨问道。
“为了人人得活!”
邓暄长叹一声,言道“你死容易,可能救得这许多百姓?便是我等不卖粮与鞑子,就能将他们饿死?
四海靡费百万在阴山立足,方才有了这点家底,可不是叫我等意气用事,逞一时之快的。
忍字头上一把刀!
少帅早有言之,要我等在阴山广纳粮草,积蓄部众,将来必有大用。
等着吧,早晚有你扬眉吐气之时。”
……
时间倏忽而过,转眼便是夏末之时。蓟辽督师袁崇焕将宁锦防线整饬一新,便将手伸向了远在皮岛的毛文龙,欲核查兵将,清点一应军资出入。
方其时,毛部远在外海,所部军民百姓近五万余人,朝廷年奉米粮军饷无算。
但具体军兵多少不知,饷银多少不知,战果多少都是毛文龙自说自话,一应行动皆由自家决断,无人能够质掾。
袁崇焕以督师之职,自是能够辖制毛文龙,奈何这厮独掌大权日久,容不得他人插手东江,竟是不同意朝廷派遣文官前来核查。
两方矛盾渐渐激化。
袁崇焕自视有王佐之才,意图整合辽东之军同后金周旋。
毛文龙亦是自视甚高,视文官为眼高手低,无能庸碌之辈。
文武产生嫌隙,官司甚至都打到了朝堂之上。
崇祯不置可否,留中不发。这就是和稀泥,二者都是倚重之人,既不想打压毛文龙,又不想袁崇焕心生怨念,索性不管了,由得此事不了了之。
内中详情无人可知,以明生手中仅有的情报,毛文龙虽跋扈嚣张,但阖家为建奴所害,抗金之志当从未舍弃,只是从初时的意气风发,转而郁郁不得志罢了。
袁崇焕更是不必提,矢志抗金,未曾有诸般私心,这也是他能够聚合辽东诸将的因由,有着独特的人格魅力。
然则其好大喜功,文过饰非,俗称吹牛赑。
人皆有瑕疵,但仍可称二人为乱世之枭雄,能说时局造就了二人的悲剧。
崇祯二年七月,袁崇焕阅兵东江镇,突下杀手,剑斩毛文龙。
东江镇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