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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梁山脉积翠山天王寨。
此即四海吕梁众大本营。深居山中,夯土为城,立木为寨,东距太原府两百五十里,西距榆林镇三百四十余里。
匪首号约“花斑豹”,天狗王座下八大金刚将之三。
真名任腾飞,少校军衔,隶属暗访司延绥厅,特务头子一名,手下有四海正规军百三十人,外围帮众匪徒千二百余众,若是家眷算在其中,可达五千人口。
为吕梁山近佐头一号悍匪,远近皆知,小儿闻之止啼。
这厮最近遇到了一件烦心事。西三百里有县名米脂,最近出了一名猛人。
绰号“黄虎”,真名张献忠,边军出身,有用力,性刚烈,啸聚十八寨乡民,举起义旗,造反了!
这本同花斑豹没一毛钱的关系,山陕造反者多如牛毛,哪天没有扛着锄头起事之人才是怪事。
但恨就恨在张黄虎看上了花斑豹这一伙悍匪,千余人马,而且是马六步四,以骑兵为主,这特娘就是妥妥的精锐,窝在山中着实可惜,何不跟老子一起造老朱家的反?
派出使者数次延请,不果!
开玩笑,任腾飞怎会看上黄土坑里的一土鳖,五层楼高的战舰看过没有?人头大小的炮弹挨没挨过?别说一个二当家,就是大当家也不皱皱眉头。
客气婉拒,我乃天狗王座下,您造您的反,俺当俺的山匪,两不相扰。
此时的张献忠刚刚起事,人马不过三千,还都是扛着锄头的老农出身,缺衣少食,骡马不过百余匹,哪里敢于招惹花斑豹。
不过却不妨碍这厮寻吕梁众的麻烦,最近时有被保护之村镇被不知名匪徒洗劫,不肖说,肯定是黄虎这厮所为。
山匪也是要吃饭的,需要孝敬,这钱财自然是从各处的富户中出,不客气的说,西至黄河,东至汾水,北至兴县,南达中和县,方圆百五十里之地都是吕梁众的势力范畴,皆受花斑豹的保护。
此范围也是四海团练的集中之地,分片巡乡,维持本地的治安,清剿小股匪徒。
于大明而言,山贼肯定是非法的武装,但团练就很难说,介于黑白之间,属性灰色。
毕竟不是太平之地,本地的豪绅结寨自保也是官军的一种补充,在大明地方官看来,属于灰中偏白,只要不闹民乱,由着他去。
故而,在这一片地域,除大明官府之外,还有着一套暗中的统治秩序,团练征粮征饷,而后在暗中上缴部分与天王寨,再加上四海贴补一些,时不时又转移走一部分贫困的百姓,总体上日子还算过得去,并不似其他地界恁般纷乱动荡。
晋陕交界之地,沟壑纵横,望山跑死马,当地的团练围剿多日,也未曾寻到贼匪一根毛。
这就令任腾飞很是恼火,派人四处打探张黄虎在哪里活动,想着来一场黑吃黑,弄死这厮算逑。
不过这几日却是不能行动,无他,四海当家人,大少赵明生要来,而且随时肯定抵达。
具体来意不知,但将山寨拾掇一番是起码的,那军兵也要洗洗头唰唰衣服,将身上的二斤泥搓下去,虱虮都特娘的要清理一下。
天高皇帝远,就不要指望军纪军规执行的一点折扣都没有,那是苛求了,不现实。
这一日,寨门大开,任腾飞奔出十里相迎,将明大少一行人迎入寨中。
虎皮交椅换主,明生高坐其上,背后有关公绿袍泥胎像,关平周仓居左右,条石铺地,身下两旁各排列十余把交椅,贼匪气息扑面,忍不住就翘起二郎腿,喝道“军师吴用何在?可曾见到我家晁盖哥哥?”
刘兴祚,孔有德翻了一下白眼,闭目不语,少帅要抽风,戏精上身,千万不能配合他。
“哥,话本看多了吧,晁盖没有,小爷赵明业在此!”
狗弟赵明业看着泥胎像啧啧称奇,一路行来,这厮总算开了眼,见识了大明的大好山河,此时入得天王殿,便想起了梁山聚义的桥段,当真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一边去!”
明生稍定心神,问道“兴祚,有德,咱们的军兵来了多少,尚有多少未曾到达?”
“回少帅……呃,回禀天王,警卫两营人马分散前来,目下已至六成,其余四成料两日内可陆续抵达。”刘兴祚拱手言道。
明生来吕梁,携两营人马计千五百余人,以连为单位分散赶路,带将刘兴祚,孔有德,贾文昌,狗弟赵明业。
孔有德最是悲催,率部投了四海,自家三千人马被肢解,分散在旅顺,广鹿岛,济州等地整训,本料想自己会被闲置一段时日,在济州接受什么军官再培训。
不曾想明生大手一拍,便糊里糊涂的跟着来至吕梁。
一路走来,却是吓坏了这铁塔大汉,无它,四海的水太深,海上是四海的地盘不提,及至内陆,河中有舟船接应,官道有车马相随,吃住皆有安排,这特么在大明究竟是布置了多少明里暗中的后手?
入得吕梁山中,好家伙,连营结寨,有山匪不下千人,还特娘的以骑兵为主。
这就不是一般的吓人,而是很吓人,说他赵氏没有造反之意,傻儿都不信。
“任腾飞,你且说说目下山陕形势如何?可有何难处?”
任腾飞见少帅见问,不敢怠慢,急忙拱手言道“回禀少帅,哦,不,是天王。
去岁陕北全年滴雨未下,大旱,饥民相食,倒毙于野者无算,明廷赈灾之粮杯水车薪,米粮贵至斗米两银。可以说,陕北之地赤地千里绝非虚言。
据某所知,司长邓暄转陕民北上者过两万之数,皆是青壮男女,具体是留在沙尔沁,还是发赴瀚海不得而知。
太行众吸纳流民五万余众,大部分转运至外海,有千余善骑射之人被留在山中为军,目下太行众已有部署两千六百余。
我吕梁众转移流民三万余,俱都发赴沧州外海。目下吕梁有军兵千二百六十九名。
团练有四处,各有乡勇四百余人,分置临县东岳山,兴县大蛇寨,岚城黑龙洼,中和南川堡,大略可控制三县之地。
若说难处么?
便是米粮短缺,我军自用足矣,但是外围的团练却是没有这般的待遇,一日两餐,以粥为主,少有肉食,乡勇战力堪忧。
此外,贼匪日盛,常有饥民万数四处就食,所过之处,米粮皆光,村寨凋零。
就吕梁而言,已有十余村寨被毁。
团练人少不敢出兵,我军又救之不及。就算是阻截到饥民,也是以驱赶为主,不敢大兴杀伐。”
明生不禁眉头深锁,难啊,任腾飞所说的饥民,实际上就是明廷所说的暴民。
家中无食,谁也不甘心就被活活饿死,只能在壮丁引领下外出去抢,走到哪里吃到哪里。
那被就食地界的百姓也便成了饥民,人愈聚愈多,自然有野心之辈咆哮而出,振臂高呼。
由是,饥民便成了暴民,百姓便成了贼匪,一路走一路抢一路杀,秩序无存,人心相叛。
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除非有足够的米粮,要不然就是相互残杀,直至杀光为止。
“民乱呢?某听闻起义之军多达百余部,有部众二十余万,当真如此?”明生双眸微眯,沉声问道。
“何止!”
任腾飞咧嘴苦笑道“大大小小的起义之军不下两百余部,这还不算似我等这般的寻常山贼河匪。
延绥之西以闯王高迎祥为首,老回回,革里眼,曹操等等,有大小头领近百人,各部少则数百人,多则万余人,烽烟遍地,无一处不征战。
延绥之东以王嘉胤为首,拥众三万余人,在陕北神木,河曲近佐驻扎,欲要入晋就食。
最近又有两部起事,且壮大极为迅速。
一者榆中黄来儿起事,此人米脂人士,本名李鸿基,初为驿卒,后为甘州边军,因有勇力升把总。
于勤王途中闹饷,杀官起事。短短数月之间,已然聚集部众四千余人,纵横呼啸,官军不能治。
一者米脂黄虎起事,此人亦是米脂人士,本名张献忠,绰号“黄虎”,曾为边军,有勇而善射。
在米脂聚众起事,聚众三千余,攻县夺城,数次击败官军围剿,一时风头无量。”
……米脂出人才啊,明生忍不住暗暗吐槽。
明末农民起义两大领袖都出自米脂,这若是没有后金捣乱,搞不好米脂便是如今的凤阳,大顺李氏政权的祖地。
别人明生可能不甚明了,但李自成,张献忠二人想不知道也不成,真正掀翻大明的,不是蒙鞑,也不是大金,是这二人才对。
一个大顺,一个大西,彻底将大明的最后一滴骨髓榨干,使得后金安稳无虞,可以长驱直入。
当然,你不能说二人有罪,都是乱世求活之人,时事造英豪。都是穷屌丝,能折腾至那般地步,明生也是佩服的很。
不过么?此一时彼一时,四海在此,由不得天下走到那般田地。
“天王,黄虎这厮不地道,前番招揽属下不成,却是动起了歪脑筋,屡次前来我吕梁的地界撒野,属下欲攻之。”
不待明生有所言语,任腾飞便拱手言道“陕地乃是大争之势,想要安稳发展无异于痴人说梦。
然则官军的力量亦不能小觑,实际上流贼遇官军,败多胜少。
剿灭黄虎不难,但恐招致官军注目,反而害了天王的布置,还请天王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