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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那份恐怖记忆,或者说精神创伤,曾经只不过是简单的心理问题。
在自己过去那正常的人生里,这份记忆已经随风远去,正常人的生活,并不会经历如此巨大的恐怖,或是无尽的危机感。
他也相信,如果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这个过激的状态并不会频频出现,因为根本就没有发生的契机。
但是在这个充满了邪物的世界,在这个光怪陆离存在真正神灵的可怕世界,他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道路上,绝不会缺少恐怖与危险这两样重要元素。
如果频繁的进入暴走状态,如果每次事后源生之戒都这么的加速自己的症状,他的精神早晚会被那恐怖的杀意与毁灭吞噬。
到了那时,甚至不需要他走出家门,无数的阴诡气息便会自己找上门来,抢着将他拉入那无尽的深渊。
他甚至不知道,下一次控制不住的情况下,进入那种状态中的自己,还能不能完整的从中走出来!
他无法坐视这一幕的发生,他无法容忍自己成为一个只知道血肉的可怕怪物!
所以他写了日记,即便是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也希望自己能够早点消失在这个世界!那对自己来说将会是一种解脱!
而源生之戒就是吸引人们的那枚磁铁,有了这么传奇的卡戒作为诱饵,会有无数人抢着来争夺,这也可以最小化的降低自己对这个世界带来的危害!
他不过是一个外来者,可是他不希望在自己死后,依然还在祸害着这个世界。
他不求成为圣人,拯救每一个艰苦度日的虔诚信徒,但是他不允许自己成为所有人的恐怖噩梦。
那些什么“我死后,任他洪水滔天”的话,他说不出,更做不出,尤其是在每一次想起伊丽莎白那天真的目光,老师罗伊那敦敦教诲的眼神时。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像他们那样的人。
“从现在开始,每天去教会进行祈祷,看来是少不了了。”
看着从身前穿梭而过的海鸥,安度喃喃道。
这也是他能想到的,目前最能压抑内心那份恐怖的办法,虽然效果不一定显著,却多少好过现在这般。
他不愿意坐以待毙,就像他对伊丽莎白说的,他想活下去。
“我想要再看一看曾经的那个美丽世界。
我想要看到伊丽莎白结婚生子。
我想要再多听几次罗伊的讲课。
我想要看到托纳利成为哈尔玛市长的那一天。
我想......我想做的事,还有很多......”
安度站在海边,眼神中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左臂的伤口传来淡淡的疼痛,昨晚被洞穿的伤口还需要时间来抚平。
未来的路谁也不清楚,但是安度清楚,自己必须要克制住内心的恐怖,才能够看到未来的模样。
收回了内心的千万念头,他缓缓转过身来,一眼看到了站在远处的罗贝尔和高佛德里。
“我需要去趟教堂。”他淡淡的微笑着,对着远处的两人开口道。
不等对方的反应,安度转身向另一侧走去。
罗贝尔一言不发的跟在他的身后,高佛德里也只是稍慢了一拍,接着赶紧跟上。
街道的喧闹声掩盖住了心中的惆怅,安度面带欣慰的看着来往的行人。
顺着街道,他一路穿行,一路走到了南区。
周六的主教会人来人往,教会人员和大量衣着各异的信徒们掺杂在一起,显得有些驳杂。
带着平静的心情,安度刚走进教会,就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好友。
沃克利正在负责给人传教,目标是一位第一天来到教会祈祷的中年女性。
“主教导我们,凡事不可执念,我们应......”
沃克利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虔诚的光辉,中年女信徒也是露出陶醉的目光,显然沃克利的话语已经打动了她的内心。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沃克利目光一转间,发现了正站在门口,目光直视着自己的安度。
“今天的传教就先到这吧,这本圣经你回去再好好诵读几遍,相信会对你很有启发。”
沃克利从身旁桌上,那摆放好的一本本圣经中,慎重的拿出一本,交给了信徒。
“感谢你,传教士先生!”女信徒感激道。
沃克利回以微笑,并没有去纠正自己是见习牧师的身份。
安度静静的站在门口处,目送着信徒抱着圣经离开后,才慢慢走向了沃克利的位置。
“你怎么来了?”沃克利惊讶中带着一丝高兴。
“我就不能来吗?”安度笑着反问道,接着看了看四周,一脸的感慨。
“周六的教会,人可真多啊!”
沃克利自豪道:“虽然人数比不上主教会,但是我们这里的长期信徒,可是非常虔诚的!”
安度点点头,想了想道,
“辛谢尔小区,没什么问题吧?”
沃克利表情一紧,严肃道:“没有,都很正常!”
“那就好。”
确认了辛谢尔不存在其他的问题,安度心中也是宽慰不少。
深吸一口气,他侧过头看向了前方。
十二翼刑天使雕像,惟妙惟肖的矗立在那里,安度默默的走上前去,站在了雕像之下。
沃克利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了?”
安度为不可见的摇摇头:“我今天,是来忏悔的。”
沃克利心中一惊,急忙道,
“发生什么了?”
安度摆摆手:“没什么,就是很久没有忏悔自己的罪过了。”
沃克利顿了几秒,轻叹道,
“好吧,我还有些事,晚些再来找你。”
沃克利深深的看了眼安度,最后只好无奈的转身离去。
即便他想上前说些什么,可是安度的状态,明显是不想和他说话的。
罗贝尔和高佛德里坐在教会外的石凳上,沉默的等待着。
性格急躁的高佛德里在等了半个小时后,终于是忍不住对着身前的罗贝尔道,
“你说他怎么了?”
罗贝尔眺望远方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冷静道,
“你应该比我清楚。”
高佛德里一愣,这才想起来昨天是自己接安度回去了。
心中的疑惑没有解答,野蛮人的情绪难免有些焦躁,可是看着眼前罗贝尔的模样,显然是问不出什么了。
“唉,真麻烦啊!”高佛德里恼怒的一拍大腿,气冲冲的看向了教堂的方向。
......
安度挑了一个距离刑天使极尽的位置坐下,那高举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就在他的头顶正上方。
“伟大的主,我有罪......”
他像从前那般,开始细数自己的罪。
低声颂念着圣经,他的声音虔诚而谦恭,渴望能够洗刷自己身上的罪过。
这个过程里,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身处在这样一个神圣而庄严的环境,安度感到自己躁动的内心开始得到了一丝宁静。
那如纷乱杂草般的情绪渐渐舒缓,仿佛灵魂得到抚慰般,安度感到内心的恐怖逐渐消失,如同泡沫般消散在空气中。
他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吟唱着,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他低头坐在那,始终如一,犹如一尊雕像。
心中的压抑随着时间逝去,一幕幕美好的画面浮现,填满了他因来到这个世界后而空虚慌乱的内心。
和伊丽莎白度过的美好时光,倾听罗伊讲课时候的无奈沮丧,在帕尔默号上,伙同托纳利大杀四方时的快意潇洒,如同幻灯片一般从他眼前闪过。
画面流转,短短一个月时间的美好时光,全部在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了一遍,就像一幕舞台歌剧般,来到了剧末。
可是就在最后一张画面结束后,安度却仿佛“看”到了一束光,洒落在了自己身前。
教堂内不知是出现了故障还是怎样,所有的灯光在这一瞬间猛然一黑,持续了短短两秒多的时间。
而低头忏悔的安度,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前的巨大刑天使雕像,在教堂漆黑的这一瞬间,就是微不可查的晃动了一下。
刑天使雕像的头部轻微、快速的微微垂低,竟是张开了那对石眼,看向了身前的安度!
那对石眼中,没有瞳孔,却仿佛透过了无尽的虚空,踏破了空间与时间的屏障,望向了安度的灵魂深处!
这份直视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却仿佛将时间这个概念都暂停了一般,如同过去了无数年月。
这一瞬的直视,在持续了无法言语的短暂时间后,悄然褪去,而教堂内的灯光也终于在信徒们慌乱的呼喊声中,恢复了正常。
当整个教堂再次被灯光包围时,雕像已是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似乎从未改变过。
而低着头的安度,对眼前的这一幕一无所知,他眼前的景象也随之回到了曾经的那个世界。
灿烂如阳光般的少女,那每一个笑容都似乎深深的印刻在了他的记忆中,再次浮现在他眼前时,是那么的熟悉,却又陌生。
一幕幕过往迅速浮现、又消失,故事的情节被快速推动着,直到最后一幕的到来。
少女躺在病床上,最后一次直视着他。
那冰冷的已经几乎没有体温的手掌,轻握着自己手时,少女艰难的那句遗言。
“好好活下去。”
画面破碎,如虚空中的铜镜被击碎般,溃散开来,直到被无尽的黑暗吞噬,直到一抹阳光照射在这片虚空。
伊丽莎白、托纳利、罗伊、沃克利......一个个熟悉的模样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目睹着这部“歌剧”结束,安度从忏悔的意境中退出,终于张开了双眼。
“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