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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华的手术,预计需要24小时,一共分四场,张景是从头做到尾的一个。
另有四组手术团队待命,配合张景。
第一场手术-断腿骨。
黎华左右大腿根部与骨盆连接处的两处股骨颈将被锯断,将黎华紧紧折叠的身体将会打开一定的夹角——也就是,掰开腿形成直立的状态。
手术前一晚,张景再次组织了各科室主任发起会诊。
外科主任冯宁生说黎华长期缺乏运动,骨质疏松可能会对手术有影响。
内科主任邓奕则说黎华身体结构畸形,手术后有很大可能出现血栓,要预防中风。
而麻醉科主任贾水冰的压力最大,能否成功给黎华实施麻醉,决定了后期手术能否继续进行。
这一天的手术在上午8点正开始,地点在抗感染级别最高的百级层流手术室。
还没到8点,手术室里就站满了人,光是麻醉医师就有三个。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贾水冰身上。
贾水冰做过许多困难气道麻醉,但这次麻醉是他见过气道插管技术里,最难的一次手术。
简单来说,因为黎华特殊的身体结构,他必须在清醒的状态下插管,然后进行全身麻醉。
全麻意味着他要停掉黎华体内所有的呼吸机能,通过气管插管和呼吸机在其体内重建一个呼吸系统。
黎华已被抬上了手术床,面朝右侧卧着,一切准备就绪。
除了张景外,其他人神情都很严肃,气氛冻结。
张景朝贾水冰说道:“老贾,拿出真功夫来,假把式别亮出来啊!”
“呵呵!”,众人一阵轻笑,手术室内的氛围顿时轻松了不少!
“我出马,马到功成!”,贾水冰拿起了纤维支气管镜,语气虽然轻松,但神情依旧严肃,“黎华,有问题随时举手!”
“好!”,黎华答得很沉稳。
在患者清醒状态下插管是极其难受的,整个过程是要将一个小指粗的管子插进你的鼻腔、进入气管、最后抵达肺部。
大多数人会忍受不了这种刺激,即使要知道配合医生,但身体却本能地抵抗。
有时候半个小时,甚至几个小时都插不进去,最后以失败告终。
但插管的过程中,黎华极其安静,几乎没有一点挣扎。
从25岁开始,他就坐在轮椅上了,白天父母去地里干活,姐姐和弟弟也去外地打工,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一个人独处。
手术室里播放着他喜欢的口琴演奏曲,像《朋友》、《讲不出再见》等,那是他一个人坐在家里时,吹口琴的练习曲。
在优雅的音乐声中,他很安静。
那根黑色的纤维支气管顺利进入了他的鼻腔,因为身体挤压在一起,黎华嗓子里的肉是一团团的,黑管穿行其中,就像行走在雾中。
贾水冰也很安静,他从业快20年了,从24岁那年毕业开始,他从一名年轻医生一直做到科室主任,几乎没有一晚睡觉超过6小时,读病例,写论文,学无止境,他是一位在玄和一院完成技术升华的无名麻醉医生。
黑管在贾水冰手中,犹如一条灵活的黑龙,在黑暗中避开声门,闯入食道,接着,进入狭长的气道,往肺部坚定地游去。
穿过层峦叠嶂,纤维支镜似乎抵达肺部入口时,贾水冰压抑着心底的兴奋,手轻轻一送,转瞬之间,镜头捕捉到的一片刺眼的光亮,插管成功。
几分钟之后,黎华进入全麻状态。
现在轮到张景上场,准备将黎华的两条大腿卸下来。
切口、游离肌肉和组织,暴露出要锯的两块骨头时,张景发现由于长年以来骨化形成的钙盐沉积,这两块骨头几乎粘连在一起不分彼此。
但这对于张景来说,并不是问题,他很快就分离了这两块骨头。
可是由于黎华肌肉和组织挛缩,让打开后的大腿依然拧在一起。
助手们尝试了一下,黎华的大腿和上半身之间的间隙最多只有10厘米左右。
按原来的计划,黎华将在下一场手术中截断腰椎和胸椎,将背打直——但按目前的情况看来,10厘米的缝隙,他连趴在手术台这一简单的动作都完成不了。
张景并没有泄气,而是对李双山说道:“调整手术床!”
为了黎华的手术,张景特别向合康医械订做了一个四角有支柱的双层手术床,这手术床昨天刚调试好,李双山已经摸索学习了一晚上。
在其他助手的帮助下,李双山交第一层床板调成Z字形,正好契合了黎华现在的体姿。
然后将第一层床板升高,抽掉第二层床板,将黎华变成了俯跪一样的姿势。
接下来,张景和冯宁生一人一边,同时做起了髋关节和膝关节的置换手术。
两个小时后,四个关节的置换手术完成,终于将黎华的大腿拉直。
张景抬着看了一眼麻醉监控设备上的时间,十二点正。
贾水冰说道:“各项指标稳定,可以继续手术!”
“我休息二十分钟,第二组准备!秀妍开始切口!”
张景完全可以一口气做完手术,但免得太过惊世赅欲。
他想了想,还是退到手术室外透了口气,吃了一包自配的无菌包装的糊状营养餐后,重新刷手消毒换衣服,开始第二场手术-截颈椎。
虽然黎华的体位可以俯卧平躺了,但颈椎和胸椎、腰椎形成了一定曲度,因此要逐一截断再固定。
黎华的头通过头环和牵引器挂着,头环用打进头骨的骨钉锁定,然后会在颈椎悬空的状态下进行手术。
韩秀妍已经切开了黎华后颈部,并游离了颈椎附近的肌肉和组织,但对于截断颈椎,她还没敢下手。
“怎么,有方案了,你也害怕到不敢下刀?”,张景调侃韩秀妍道。
“这骨头太脆了,真不敢动!”
“怕折断?”
“对!”
“呵呵!”,张景笑道:“一个医生的成长,会有不怕、怕、不怕、怕的不断轮回!年轻时刚上临床无所畏惧,但是慢慢遇到没见过的病例时,才开始惧怕,等到副高级别以上时,又仿佛牛到什么手术都可以做,等到年纪大了,见到更复杂的病例或许会退缩,安全退休、保住名声才好。”
“其实有什么好怕的呢,不怕要做,怕也要做,做就是了,别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