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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俱备，只等开门。早晨6点，小小在为烘焙坊的开门营业做最后的准备。再过3个小时，她的心血和努力就要现于人前了，小小唯一的希望就是她的创意和作品不要见光即死。
首秀，她选定了“黑暗森林”这个主题，算是经典的黑森林蛋糕的黑化版。她一边想象着童话故事里的邪恶女巫，一边加紧做着最后几个蛋糕。
冬日的6点，依旧漆黑一片。太阳还在远远赶来的路上，鞭长莫及，月亮还在享受着最后的狂欢。小小小心翼翼的把几根巧克力棒插入刚刚烘焙好的蛋糕上，刻意的把它们插的嶙峋错乱，犹如暗黑城堡的围栏，显示出诡谲的禁忌之感。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哼！”一声鼻腔里的声音，像是穿过空旷深幽的地下管道传来：“这才是你心里的样子。”
小小猛地一惊，原本要浇在蛋糕表面的巧克力液在突然的抖动下错乱的从蛋糕上流下来，像是恶魔脸上滴答的油彩。
“我们父女终于心意相通了。”靠近窗户的座椅上，一个中年男子正在搅动一杯咖啡，他并没有看向小小，似乎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这杯咖啡上。
小小连呼吸都在颤抖。她认得这张脸，这张如同梦魇一样的脸。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再呼气，努力的控制着呼吸的节奏。这不是真的，他会消失。
“你不要请我尝一块你的蛋糕吗？这么多年不见，你连我教你的最基本的礼貌都不会了吗？”那男人的声音平静而冷酷，就像这暗黑的黎明。
“你不是真的。你已经死了。你伤害不到我。”小小鼓起勇气，第一次和自己的幻影说话。她不喜欢自己声音的颤抖，但她控制不了。
“这么多年没有人管教，看来你已经忘了怎么和长辈说话了。你是个坏孩子，小小，你是个坏孩子，看看你这些乌七八糟的作品，只有坏孩子才做的出来。”那男人说着竟然站起身向着小小走来。
“啊！你走开！”小小惊惧的尖叫起来：“你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我喜欢坏孩子，你不再让我那么讨厌了，这么多年我的心血没有白费，你终于懂了。”
那男人拿起一块蛋糕，在手中把玩着，看了看又递给小小：“吃下去，他是你心中的恶魔，吃下去。”
小小疯狂的挥舞着双臂，想要把他从自己的眼前赶走。忽然她的胳膊被用力的抓住，刺骨的冰冷瞬间传遍全身，她吓的愣住了，不敢言语也不敢动弹。
“吃下去，你将不再畏惧。”那块蛋糕直冲着小小的脸而来，她一声尖叫，抓起装着滚烫巧克力液的杯子向对面泼去。
忽然，什么都没有了。蛋糕没有了，那男人也没有了。小小紧闭着眼睛半晌，直到完全觉不到外面的动静，才慢慢地睁开眼。
她瘫软在地，无助的哭了起来。他为什么会出现？他早已不在她的生活里了。他死了，为什么不死的干净点？
“你们为什么要来打扰我？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请你们走开，求求你们，都走开！”小小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一早那种就要开始一段新生活的满满期待感，此时破碎了一地。
不知何时，天已经亮了。明亮的晨光穿过烘焙坊外墙的装饰，歪歪扭扭却无所阻挡的从玻璃窗透射进来。地上泼洒的巧克力污渍在变幻的晨光下反射出梦幻的光泽，那光泽中依稀散发着甜甜的香气。
小小使劲的抽了抽鼻子，站起身来。她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擦了把鼻涕和眼泪，然后开始打扫起这一片凌乱。她使劲的擦着工作台，用力的拖着地板，也许是力气太大了，带着橱窗震动了一下发出咔吱的声响。小小一个跳脚，警觉的转身后看，浑身的汗毛再次针刺般竖了起来。什么都没有，她舒了一口气，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凛冽的晨风粗暴的扫过窗玻璃，在窗户上凝结成了一片一片厚厚的窗花。小小从窗花的缝隙里看见远处有隐约的白色雾气在缥缈。那雾气翻卷着，带着满满的活力，小小扔下拖布，抓起外套向屋外走去。
外面好冷啊！小小出门的一瞬间就感觉自己被冻成了冰雕。清冷的空气刺激着她的头脑，她觉得自己又清醒了过来。她缩紧脖子，使劲的把外套又往身上缠紧些，几乎是连蹦带跳的向着马路对面走去。
“早啊，包哥！”小小眯起眼睛，凑近了那些热气腾腾又活力满满的蒸气。她用力地闻了闻，那温暖的气息顺着鼻腔弥散进肠胃，“啊——好香，酸菜馅的。”
包子黄嘿嘿的笑了两声：“你来了就是巧克力酸菜馅的。”
“嗯？”小小一下没明白。
包子黄冲着她的衣服努了努嘴，小小这才看见裤腿上沾满的巧克力酱，她的眼中又浮过一片阴云。
“我自带的蘸酱”，她强装着笑脸和包子黄打趣着说。
“筹备开业很累吧？哦对了，就是今天吧？”包子黄的声音清脆洪亮、元气满满，听他这一嗓子，感觉一早上都会神清气爽。
“嗯嗯！我是循着香味跑过来的，我要两个酸菜馅的包子，还要一碗热乎乎的汤！”小小说着进了店里，又补了一句：“我就在你这吃。”
“好嘞，你先进屋里暖和暖和，这就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小亮端着两个包子和一碗热乎乎的蛋花汤放在了小小的餐桌上。
“包哥，这是你儿子？这么精神呢！”小小冲着屋外喊到。
“我可没这福气，这是我的小帮手，叫小亮。”
“哦……”小小点点头，一时没有明白了包子黄这话的意思，不过又不好细问。
不管了，先填饱肚子。一口热汤下肚，小小觉得自己又满血复活了。
“先喝口热汤赶赶凉气，肠胃暖和了再吃东西。”小小一口咬在包子上，脑海里没来由的想起这么一句话。说这话的人语气里带着嗔怪，看她的眼神里却满是宠爱。小小忽然哽住了，这一口包子怎么也下不了肚。
“姐姐，你没事吧？”小亮看着小小问。小小使劲地摇摇头，做出又是吞咽困难又是捶胸脯的夸张动作，赶紧的喝下一口汤，这才心满意足的发出一声“啊——”。小亮看着小小这一连串的滑稽动作，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小小终于费劲力气把伺机又要出来兴风作浪的眼泪摁了回去。千万别来，千万别今天一起来，无论她有多么思念妈妈，但请求你们，别来！小小在心上默默的念了好几遍，害怕刚才的一幕再上演。
听见小亮的笑声，包子黄诧异的向屋内张望。他见过小亮笑，可没有见过这孩子能如此放松的笑出声来。“小亮，看着点时间，别迟到了！”
“哦。”小亮应着，还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小小。小小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小亮笑着跑开了。
等包子黄卖完了最后两屉包子，小小主动帮着他收拾了早餐摊。
“哎呦，你是客人，怎么还干起活来了？”包子黄看着小小几乎是笨手笨脚的端着个大笼屉，人都被挡着看不见模样了，觉得这丫头真是有趣的紧。
“我也算来你这换换脑子，要不一天都是和甜腻腻的奶油打交道，自己都变得腻乎乎了。”小小摇摇晃晃的往厨房搬着家伙什，一下撞在厨房的门框上，把自己弹回来好几步。包子黄看着都要笑出声了，他又想起小亮刚才的笑声。
“包哥，你不是老板吗？你怎么总是自己干活啊，跟这店里的伙计似的。”
“省钱啊，我这不是少出一个人的工钱嘛。”包子黄一脸认真的说着。
“哦”小小拖长了音调，带着坏笑说：“那刚才那小孩儿，小亮是吧？也是省钱？”
“嘘——”包子黄故弄玄虚的压低了声音：“你懂得。”
小小呵呵地笑起来，她觉得眼前这人真是逗，一点都没有刚认识不久的陌生感。她又细细的端详着包子黄，愈发觉得亲切了。
“你看着我干什么，我这都是不外传的生财秘籍，看你是新人，又是邻居，才透露一点的。”
“怪不得你找不到老板娘，这么精打细算，把老板娘的活儿都挤兑了。”小小故作嗔态的撇撇嘴，继续说“得了，我要回去干活了，别忘了来捧场啊，包哥！”
“就走啊？”
“嗯。”
“饭钱呢？”包子黄冲着小小摊摊手。
“刚才干活顶了。”小小笑着跑了，留下包子黄在身后笑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