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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黄轻轻的呷了一口酒，看着蜷起腿正听的全神贯注的小小笑了起来。“都说时间能治愈伤痛，可是有些记忆却是过得越久越清晰。”
“后来呢？她和你说什么？”小小追问着。
“她说，她要和我生个孩子。”
小小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惊呼出来。“你们没有结婚不是吗？”她问到。
“是，至始至终没有办过结婚手续，现在我敢说那只是一张纸而已，我们之间平静如水的日子比起那张纸更让人安心。”
小小点点头，不再说话，她在等着包子黄继续讲下去。
“我听到这个决定的时候也很惊讶，但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包子黄看着小小，顿了顿说：“我笑了。我不可置信的居然笑了。跟我们是否结婚没有关系，而是，我那时心里居然在想，怀个孩子不得10个月吗？你有十个月的时间吗？难不成还有什么婴儿速成秘方？
“但她就是义无反顾的做了决定。她只问我愿不愿意，她说一定要是我心甘情愿的，因为她知道单亲爸爸的未来可不是一片光明。我说我不愿意，以她现在的条件要个孩子，别说活不到孩子生下来，就算能坚持那么久，那不也是拿自己的身体和生命开玩笑吗？
“但她说，她当时就一双弯弯的眼睛，似乎还在笑着的，对我说她活的时间太短，没有来得及陪父母，没有来得及爱好我，留一个孩子，如果上天垂怜能得一个女儿，就让她陪在我们身边，替她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好好爱我们。”
小小的眼泪无声的流着，想到自己现在孑然一身，不知是该遗憾还是庆幸。
“不就是疯一回吗？我们这一辈子活的循规蹈矩，最后要走了干脆就撒开了疯魔。没过多久，她真的有了孩子，我们是又兴奋又害怕，气得医生都想把我们赶出去自生自灭算了。但我们不怕，搂着医生傻笑，医生也没辙了，只能绞尽脑汁的给我们想办法、想活路。
“有了孩子之后，她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考虑到孩子的健康，她的治疗采取的是极为保守的方法，用医生的话说其实就等于是放弃治疗了，但她不在乎，浑身上下都像罩着一层光晕，整日开心的不得了。
“人的生命有时候很脆弱，但有时候又坚韧的难以想象。她在几乎没用什么药物的情况下，居然活过了医生给的最后期限，然后又看着那条死亡之线越来越远。我那时候有个不敢说出口的感觉，那就是如果这孩子迟迟生不出来就好了，她就能一直怀着希望坚强着，也许最后奇迹就能出现。”
包子黄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又看见当初那个惴惴不安的自己。
“老天太吝啬，奇迹只肯给一次。她一直坚持到妞妞快八个月的时候，身体突然出现了崩塌似的衰竭。医生当机立断做手术取出了孩子，她也最终有幸能拥抱着心爱的女儿渡过一晚。
“她最后离开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悲伤，她没有走，只是换了个方式和我在一起而已。”
此时的包江湖已经人影寥寥，另一边的角落里有对年轻的伴侣在痴痴的说笑着。他们声音很低，像是在讲着只属于彼此的小情话。
小小早已收拾不住自己的眼泪，汹涌的情绪更是无法收拾，就这样一直把头埋进膝盖里呜呜地哭着。包子黄并不劝解，思绪仿佛还缠绕在往事中，还沉浸在爱人笑起时浅浅的酒窝上。她在看着他吧？看着他终于有一天有勇气把他们的故事说出来。
“都是陈年旧事了。”包子黄看着泣不成声的小小，声音无比的温柔有力：“有时候看似很绝望，真的是绝望啊，就TM到头了再无前路，但你若不放弃，坚持的走到底就会发现在看似黑暗的角落里其实还有一条隐蔽的小路在等着你。生活是个怂包，就怕你认真起来。”
小小使劲的点点头。此时她明白了，包子黄说了一夜，不惜让沉在心底的伤心往事浮出水来，就是为了给她讲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不要放弃，不要饶了它！”
半晌，小小才抬起早已哭花的红肿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包子黄，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包子黄并不多说，也不多问，只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对小小点点头。
他懂，他都懂，小小的眼泪肆无忌惮的流着。
等到小小回到家里，早已是更深露重。尽管哭累的双眼困乏无比，但她心绪却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听过这样的故事，甚至说是生命的绝唱也不为过，她觉得自己心中又充满了温暖与希望。
她躺在阳台的摇椅上看着隐藏在云层里的依稀星光，在自己的脑海里一点点勾画着妞妞妈妈的样子。
她也在天上吧？小小想着。
包子黄至始至终都没说她叫什么名字，也没提她是什么模样。也许在他心里那都成了自然而然、无需宣之于口的事情，就像太阳会升起，清风会吹过一样。又或者，那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珍藏，只属于他的，不愿被外人打扰。
小小能感觉到的是她温柔的力量。从包子黄的眉梢眼角，她都能看到妞妞妈妈的样子。是那种温柔的，安静的，可以抚平一切烦忧的沉静。小小知道，温柔，从来都比刚强更有力。
一阵轻柔的呼吸从她的脖颈处传来，小小回头看到妈妈躺在她的身旁。
小小转过头去，想要依偎在妈妈的臂弯里，但妈妈就和空气一样，小小感觉不到她的身体。她忽的又想起上次，也是像这样她睡在摇椅上，妈妈轻声的唤她起来。那次她也是这般只能看见而不能触摸到妈妈。
一阵失落的情绪在小小心头蔓延，但她忽而就释然了。“我不怕了，妈。”小小轻声的说着。
妈妈不说话，轻轻的拍着小小的肩膀，就这样安静的陪着她看着云层缓缓的飘忽着，看着星星像调皮的孩子捉迷藏似的躲在后面一闪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