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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三人皆有变化。
那个爱讲道理的白衣少年郎,几经生死,虽然对于他自己那套是非道理观倒没有多大的改变,但他对于人的认识却发生了巨大改变。
至少他明白书上的那些个圣贤道理也不是人人都爱听,也不是人人都听得懂的。
再有其然,便是出门在外。
他才看得明白,看得真切,自己在家中的众星拱月,人人围着自己打转。
其实,也不是自己有多重要,而是因为他们有求于沈家门庭。
而离了沈家,外面之人,似乎不愿对你有多友好。
所以,他知道不能再任性而为,故而收敛了点,看起来沉稳了许多。
至于赶马老人,被自家少爷那寒心言语所伤,更加认清,生而为人三六九等皆已成定数的道理。
因为他发现哪怕是那个成天将生而为人,就该人人平等,不应该分为三六九等的挂于嘴边的读书君子,在他自己不开心之时,也可以摆出一份主子姿态,拿自己撒气,还明确的再三告诉自己这人呐,生来就是三六九等的,而你就那个下等人。
自己呐,就是个仆人命,不应该有僭越之心,不应该瞎管主人家的事。
自己呐,还是做回那个傻憨憨的福伯,主子问一句自己就答一句,主子不问那自己便装成瞎子便是,少管那么多,以免寒心。
相较于这主仆二人,少女苏云欣的变化就少一点,只是看起来平和了一点,没有之前那般清冷,所以看起来戾气少了几分,勉强能让人第一眼觉得少女并非不是那么好相处。
掀开帘子的少女,第一眼便看见白衣少年郎站着一动不动,老人瘫坐于地,纹丝不动。
顿时,她第一反应便是以为是有人点了那少年郎和老人的穴道,一瞬,她快步冲出,踩过马头,三两步飞到少年郎身边。
然而,下一刻……
“鬼呀——”
一副熟悉的场景再度出现,只是场景不是那阴森森的破庙,而是这临近一座小镇的关外官道。
少女近前,看到地上的青年时,顿时失声惊叫,继而晕倒。
那地上的青年是谁?
他有着和那破庙青衫书生一样的容貌,而那青衫书生早已死于少女的棱刺之下,在场三人都是知道的。
如今,此人再度出现在这里,三人的第一反应自然也就……
少女苏云欣的一声尖叫,倒是将愣住的白衣少年郎从愣神中唤醒。
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地上躺着的青年之时,少年郎听见青年嘴中呢喃,“水,水……”
白衣少年郎才意识到此刻正是大中午之时,晴空万里,艳阳高照,阳盛阴衰,世间百秽阴物皆无数遁形,怎么会是鬼呢?
很明显地上是人,好吗?
哪有什么鬼魅精怪敢出现于此?
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白衣少年郎再三确认,眼前之人确实是人,而且他发现那青年还发烧了,病得挺重的。
赶紧将老人扶起,让巍巍颤颤的老福伯镇定下来,继而唤醒那位对于鬼魅不知是否真的惧怕的少女,好好宽慰一番,便带着地上这位如叫花无异的青年朝着小镇方向而去。
三日后,小镇某面馆里。
四方桌上,各坐一人,大病初愈的青年狼吞虎咽的吃食着,其余三人对于这位饿死鬼投胎一般的吃相看得是目瞪口呆。
一阵狂风席卷,青年捂着鼓鼓肚子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似乎意识到被三人看着,书生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笑笑道:“三四天没吃过东西了,公孙这吃相是难看了点,让几位笑话了。”
“公孙?”
众人皆是一愣,毕竟,那个青衫书生可是自称陈云的。
不过这么一说,认真看起来,眼前之人和那青衫书生相比,容貌虽然一致,至于有没有差别,时隔半个月之久,三人也记不太清了,但眼前之人的气度确实比那青衫书生要坦荡磊落许多。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在下复姓公孙,单名一个铭,铭心立报,永矣无贰之铭。”
刚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青年又再一次感到失礼,连忙为少年郎等三人介绍自我,以表歉意。
自我介绍完,青年公孙铭又对于三人的搭救之恩作出表示,恭敬作揖,弯腰九十度,行之以大礼,尽显一位读书人相得益彰尽善尽美之品德仁兴。
“三位救命之恩,公孙铭感于心,决然不敢忘怀,日后,若是有需要用得上我公孙铭的一天,诸位只管提,公孙必尽自己所能为各位恩主助力,去除烦忧,以宽汝心,泉涌报之,细如流水。”
白衣少年郎也是个读书人,自然也理解公孙铭的这番条条框框,中规中矩的言述。
故而白衣少年郎笑着应承客气道:“公孙公子,此话严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放于心上,再说了,要换了别人,想必也会伸出援手行此侠义之举的,无需挂怀,无需挂怀。”
青年作了作拱手礼,刚欲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俊逸少年郎。
白衣少年郎赶紧自我介绍道:“三水沈,名问丘。山岚之巅,秀丽河山,何以问之丘顶,唯我立之俯缆。”
自称公孙铭的书生,竟细细品之,眉宇深思,良久才道:“何以问之丘顶,唯我立之俯缆。沈问丘,沈公子果真是好名字,学问之深,公孙受教了。”
对于两人这酸酸腐腐的言论,老人和少女也听不懂这名字里面的学问能高深到哪里去。
少女翻了个白眼,老人倒是没什么,他们爱怎么较量,怎么较量学问,反正我也听不懂。
穷酸书生公孙铭似乎想起什么,问道:“先前,我头脑沉沉乏乏,隐约间也听见什么鬼呀?这是怎么一回事?不知……”
“这个……”
白衣少年郎略作为难,试探性且有选择性避让一些信息道:“我们……先前见过一个青衫书生,和公孙公子长得……”
“畜牲。”
少年郎话未说完,原本温文尔雅气度磊落的青年公孙铭突然暴怒,骂了句有辱斯文的话。
顿时,让白衣少年郎、以及老人和清秀少女愣住,怎么它-娘-的好端端的就骂起人来了呢?
穷酸书生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沈公子,不要误会了,我这不是说你,是说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天底下哪还有谁会和自己长得一样的,除了那个自己怎么劝都劝不动,依旧我行我素的要当清风寨大当家的,继续为恶,危害一方,自己甚至发了狠要与之断绝血脉亲情的不争气弟弟,恐怕穷酸书生就不能再想到其他人了。
所以他第一反应便是认为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定是拦截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还进行了行抢劫才之事,故而这三位才会说见过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穷酸书生也才会这般生气。
“弟弟?”
这会儿,就连原本不怎么关心这两个书呆子怎么研究自己名字里的高深学问老人和少女,此刻也都来了兴趣。
当然,还是有点心虚,就如那清秀少女竟不由自主的握住腰间棱刺。
穷酸书生公孙铭无奈的将藏在心中的陈年旧事以及为何骂自己弟弟的家丑之事给在场三人陈说一番,虽说对于认识不久的人总会将有些事尽量避而不提,但眼前三人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那便如同再造父母,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
穷酸书生若是存心隐瞒,反而显得自己待人不真诚。
三人听了穷酸书生所述,心中不由得感慨,原来其中曲折竟如此复杂。
既然那公孙铭没有隐瞒自己,少年郎也不会做有愧于心之事,不会故意存心隐瞒青衫书生已死的消息,也将其中经过缘由给穷酸书生讲述清楚。
穷酸书生听到那青衫书生已死的消息,先是悲然,继而释怀,其中心情五味杂陈,谁也不知其对此作如何感想。
述说完,见穷酸书生沉默不言,白衣少年郎也不可能信誓旦旦的说要给青衫书生抵命,毕竟,错不在自己,故而少年郎安慰道:“公孙兄,请节哀。”
穷酸书生虽有心为自己弟弟说一两句,但毕竟,他早就知道那青衫书生为祸一方,作恶在先,危害百姓,而自己对此也是深痛恶绝,痛心疾首,再有便是沈问丘三人出于正当防卫才做出此举。
然而,开始沉默不言的青年竟忽然起身,接着朝三人微微一鞠躬。
三人皆是一愣,不明其所以然。
公孙铭诚感真挚,“公孙替死去弟弟给诸位说声对不起了,同时,也感谢姑娘为民除害,让我那不争气的弟弟不能再继续为恶,危害百姓。”
任谁都没想到这公孙铭竟如此深明大义,是非分明。
不过少女对于公孙铭此举不是特别喜欢,一是对于这些个所谓读书人没有什么好感。
贫贱时,品行如何了得,却在发达富贵之时,忘记贫困之时许下为国为民的承诺,再做着一些个自私自利、危害百姓的事?
二是她身为江湖中人,不喜欢这些所谓的道理,既然你杀了我弟弟,那无论自己弟弟是对是错,我定然先替那不争气的弟弟讨个公道,打上一两架再来跟你掰扯那些是非道理。
故而当穷酸书生对着她行礼作揖之时,少女反而将脸转向一边,不予理睬。
白衣少年郎对于清秀少女对公孙铭的失礼,无奈尴尬笑笑道:“公孙公子能如此深明大义,明晓是非恩怨,我沈某人诚挚佩服,自叹不如。”
清秀少女十分不开眼,对白衣少年郎这番客套话,毫不留情的怼上一句,“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