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www.bqgla.com,最快更新书生行 !
沈问丘见他已经有点魂不守舍,本不想再刺激他的,但苏云欣的事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又岂能容顾及太多?
于是,沈问丘婉转回应道:“她在下面过得好不好,我不知道,但她的女儿现在过得却不好,甚至……”
“下面女儿”
苏锦臣喃喃自语,跟着反应过来从椅子上激动地站起了身,死死抓住沈问丘的手臂,却又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或许是希望沈问丘口中那女儿是杨仙儿改了嫁之后的,而不是自己负了她遗留下的,因为这样,至少他可以安慰自己,他苏锦臣亏欠她杨仙儿其实也不多。
双眸通红,泪水再眼眶打转却迟迟不肯让其落下,抓着沈问丘的中年过了好久好久,恍若半个世纪一般,才他颤声道:“你是说她……她已经……”
清楚知道苏锦臣未说完的话将要表达什么,于是少年郎严肃地点了点头。
一瞬间,这位正气凛然的尚书大人从沈问丘的点头中得到确切回答之后,他心中立时生出了一股说不清的落寞感,不由得觉得亏欠了那位叫杨仙儿的妇人什么
整个跌坐回椅子上,双目浑浊的望着书房门口,本应风华正茂的他在这一瞬间好似苍老了许多。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似乎是想弥补一下杨仙儿她的女儿,以表示自己对杨仙儿的亏欠,苏锦臣问道:“对了,你刚刚提到她的女儿,那她的女儿叫什么名字?现在又在何处我能否见见她?”
中年这话问得有些生硬,也可能是他真的以为杨仙儿改嫁了,所以并不知道她的女儿,其实也是他的女儿。
沈问丘对他问起关于杨仙儿的女儿之时的表现,是不大满意的,因为他这样的父亲,苏姐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他曾于某个月色下听那位清冷少女提起过。
所以当苏锦臣表现得如此平淡时,反而使得他不快,所以沈问丘有意一字一顿地说道:“她的女儿叫苏—云—欣。”
少年郎一字一顿其目的很显然,就是为了点醒他,她杨仙儿的女儿也是你这负心汉的女儿,你不应该表现得如此平淡。
当苏云欣三个字缓缓落入耳中的一刹那,丰神俊朗的中年苏锦臣仿若如遭雷击一般,无动于衷地死死坐在那张太师椅上,但他刚刚一直强忍着未曾流下的眼泪,却在这一刻,情不自禁的跟着溢出他的眼角,缓缓流下。
立时心中愧疚万分,却又对此力不从心,只得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她也姓苏,她也姓苏……”
似乎在一瞬间,这位看起来无比自信强大的男人变得无助可怜。
因为他全明白了,他的杨仙儿并没有改嫁,甚至还给他留了一个女儿,而他苏锦臣却负了她将近十七年,此刻哪怕他再怎么强大,也难以控制自己心中的愧疚之情,甚至是使得自己这愧疚彻底流露了出来,不再掩藏。
书房门口外,锦衣少年郎更是完全傻愣当场,被这一重磅消息震惊得张大了嘴巴,针惊得目瞪口呆。
原本他只是好奇沈哥找自己父亲所为何事来着,于是就选择听个墙角,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好端端的,愣是给自己听出个姐姐来。
如今,这件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就想着抬腿就跑回长公主府然后将此时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娘。
但这件事关乎太大,他虽然纨绔却也不傻,如若真告诉自己娘,那接下来会面对什么,苏青树他不知道……
望着这位泪流满面的尚书大人苏锦臣,沈问丘叹息宽慰道:“苏大人,我知道突然闻听此事,对你打击巨大,但现在真的还不是你伤心的时候,如果我们再不赶去京兆府衙,那苏姑娘只怕会有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得知自己女儿即将会有生命危险,苏锦臣噙着眼泪的浑浊眸光望向沈问丘,不知道眼前这位少年为什么说苏云欣有危险,要自己去京兆府救苏云欣?
刚想问清其中原委,但沈问丘却急急道:“苏大人,事态紧急,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若是去晚了,那我告知你一切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连忙擦了眼角两行泪,苏锦臣整理了自己的情绪,立刻起身,跟着沈问丘出了书房,然后交代门口目瞪口呆的苏青树先回去,自己有紧要事情要处理,晚些回家。
完全没有注意到锦衣少年脸上的震惊表情!
然后,他和少年郎两人便出了官署,坐上了马车就往京兆府府衙赶去。
路上,沈问丘和他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苏锦臣他知道苏云欣杀了吴铁心的侄子,倒吸了一口冷气,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要是自己再晚些赶去,一旦这件事捅到了君上那去,那整件事情的事态发展就不是他苏锦臣能掌控的了,所以再三催促马夫快点。
京兆府衙牢狱里。
苏云欣醒来后,发现自己出现在牢里时,心头猛然一沉,跟着有些担心起沈问丘来。
昏迷前,她依稀记得自己最后见到人就是那个不着调的少年郎,沈问丘。
沈问丘这人虽然嘴欠了点,但他心地还是很善良的,所以苏云欣不会认为是沈问丘出卖了她。
因此,她唯一能猜想到的结果就是,沈问丘和自己都被抓了,而且还是她自己连累了沈问丘。
猜想到这个结果,一向冷漠如她,心中竟也不免开始自责起来,怪自己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找他沈问丘,最后反而将这桩祸事要连累到他沈问丘身上。
因此一向不信神只怕鬼的她,此时此刻也在心中祈求起来,“沈问丘,你千万不能有事,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与此同时,京兆府府衙来了个大人物,他进来之后,二话不说就往后堂走去,同时破口大骂。
只听他边走边骂道:“姓楚的,你他-娘-的吃了狗胆的家伙,你给老子我滚出来。”
来人气势汹汹,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甚至此刻恨不得扒了楚日信那胖子的皮。
但如此嚣张之人会是谁呢?
胆子也忒大了吧,敢直闯京兆府府衙后堂,甚至开口就骂京兆府府尹。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猪油蒙了心,活腻歪了!
三百来斤的胖子楚日信从后堂门口就听到有人骂他,出来就刚想回骂上一句“他-娘-的,谁他-妈-的那么大胆,敢出言不逊,辱骂本官”时,见到气势汹汹的来人,话未出口就怂了,然后恭恭敬敬的赔笑道:“吴大人,您老人家怎么有空过来看下官了?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原来这个出言不逊、骂骂咧咧的男子就是那位吴侍郎的叔叔户部尚书吴铁心。
吴铁心丝毫不给这位胖子府尹面子,冷笑道:“看你?姓楚的,你他-娘-的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吧?”
楚日信听得尚书大人丝毫不顾及自己面子的讥讽,心中颇为不悦,但也丝毫不敢反驳,立即赔笑道:“是……是,吴大人说得是,是下官没有自知之明,是下官太看得起自己了,今日之后,下官就回府面壁思过去,好好反省自己。”
吴铁心仍旧直言不讳地讥讽道:“你是该好好反省反省你自己了。”
继而,他猛然记起自己所为何事而来,马上质问道:“本官问你,你既然已经抓到了刺客,为什么不上报朝廷?”
楚胖子心里咯噔一沉,也不知道这位吴尚书从哪儿收到的风声,竟然前后脚的功夫就跟了过来。
但他这么突然间问起,楚胖子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边是吏部尚书兼尚书令,一边是户部尚书,这他-娘-的,自己谁也不能得罪,关键是谁也得罪不起。
胖子准备打马虎眼,想着先敷衍过去,于是含糊不清道:“这个,这个……”
就此时,外面响起一道浑厚嗓音,“据我所知,这抓刺客的事,好像还轮不到你吴大人管吧?”
随着浑厚嗓音落下,就见门外,一少年一中年两人步履匀称的一步一步走来,直往后堂。
见到门口来人,皆是熟悉身影,府尹大人楚胖子原本紧张的心情,在这一刻才彻底放松下来。
连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道:“我的祖宗诶,你终于来了,你要是再不将苏大人给我找来,我还真是没法交代了。”
吴铁心看来人竟然是自己的死对头之一,于是很不悦的阴阳怪气问侯道:“苏大人,怎么也有空来看楚大人呀,莫非你们这是要公然结党营私?”
嚯,好大一顶帽子!
这吴铁心该真敢扣
苏锦臣语气平淡亦是讥讽道:“这么说来,那吴大人来看楚大人,也是为了结党营私而来了”
被苏锦臣反将一军,吴铁心吴老头不想和他胡搅蛮缠,而是转身对着楚日信楚胖子问道:“楚大人,你还没回答本官的问题呢?为什么抓到了刺客不上报朝廷?”
老头看着楚日信的那眼神,不怒自威,仿佛恨不得把他这个胖子给吃了。
无奈,楚胖子只得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吏部尚书苏锦臣。
毕竟,自己官太小,人微言轻,而两边都是尚书大人,一个管自己的俸禄一个管自己的官帽,自己是两边都不能得罪,当然,也不敢得罪。
苏锦臣冷笑道:“据我所知,这件事好像不归吴大人您老人家管吧?”
今日,他吴铁心本不想理会苏锦臣,但却没想到他苏锦臣还跟自己杠上了,顿时气愤,怒骂道:“姓苏的,你不要欺人太甚。本官做什么与你何干?”
苏锦臣亦是冷哼一声,“哼,欺人太甚,我倒想问问吴大人,苏某哪里欺你了?”
吴铁心见他是铁了心要跟自己过不去了,但不管为什么,此事关乎自己侄子,他就是跟那苏锦臣怄气也要把凶手掌握在自己手里,把案子攥在自己手里。
所以他指着苏锦臣鼻子,连声道:“好,好,你给我等着,本官这就找君上,请旨去。你看这事本官管得,管不得?”
说完,他一甩衣袖,气呼呼地走了。
苏锦臣眸光盯着吴铁心,直到对方的背影从京兆府衙门口消失,他才对那胖子行了一礼,道:”给楚大人添麻烦了,日后,苏某定会在君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的。”
得了苏锦臣这般承诺,知道驸马爷这一句话的份量后,楚日信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心中暗道:“看来沈公子果真没有骗我,看来我这次离升官的日子,也不远了。”
但他仍旧不露声色的还了一礼,才恭恭敬敬地开口道:“不敢,不敢,苏大人言重了,楚某只是略尽绵力而已,苏大人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然而,着急见到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女儿,苏锦臣也不再和楚日信客套,而是直奔主题地问道:“对了,楚大人,她人在哪?麻烦楚大人为苏某带一下路。”
楚日信点点头,带着苏锦臣去了京兆府府衙的牢房,然后就知趣的带着看守牢房狱卒离开了。
突然见到沈问丘平安无事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向冷淡的苏云欣在这一刻也难得地激动起来,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而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沈问丘身旁站着的那位中年男子,得以看见苏姐平安无事,沈问丘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下,连忙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但他旁边的中年在看见苏云欣的那一刻之后,却突然神色激动起来,自言自语地说道:“像,像,实在是太像了。”
见中年如此唐突望着自己,苏云欣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总觉得不礼貌,有些反感,转而对沈问丘问道:“这位是……”
然而,沈问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他总不能说自己出卖了她和他之间的秘密吧!
但神色激动的苏锦臣却慕然间开口问道:“你娘是不是叫杨仙儿?”
苏云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继而又转身看向沈问丘,脸色瞬间冷了下去,再无刚刚的关切,语气冷淡地问道:“你告诉他的?”
因为关于娘亲之事,她只告诉过沈问丘一个人,所以是谁告诉了眼前的中年男子,她的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沈问丘。
沈问丘见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无奈地介绍道:“苏姐,这位就是苏锦臣苏大人。”
在沈问丘话音落下的瞬间,苏锦臣眼中含泪,激动道:“欣儿,我是你爹呀,我是爹呀,难道……难道你娘……你娘她就没跟你提起过我吗?”
天生的性子冷淡,苏云欣冷冷的望着眉眼与自己有一丝相似的中年,毫无情绪变化,冷冰冰地说道:“我没有爹,我生下来就没有爹,我只有娘,我娘也没有提起过你。”
一瞬间,心疼万分,苏锦臣自言自语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在说气话,你怨恨爹,所以说这话故意气爹的。欣儿,我知道我当年对不起你们母女,可是当年,当年……是我……,唉,是我先对不起你娘的,可我也有我的苦衷呀!真的不是我不愿意……”
闻言,苏云欣冷笑道:“苦衷,你也有苦衷,难道我娘就没有?我娘苦苦等了你十年,为了你,在村子里她受尽了白眼,甚至直到死都还念着你的名字,却换来的就是你的一句,你有苦衷?”
苏锦臣听得苏云欣质问的话语,心中对于杨仙儿的愧疚之情犹江海泛滥般涌上心头,流着泪狠狠抽打自己道:“仙儿,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苏锦臣对不起你,是我贪图富贵,是我贪图功名,是我……都是我的错。”
苏云欣冷冷地看着这个权倾朝野、叱咤京城的男人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忏悔,但她只觉得中年是惺惺作态,除了实在令人感到作呕之外,她的心中毫无波澜,好像自己就只是一个旁观者一样。
只是想起自己可怜的娘亲时,苏云欣却在心中默默祷告道:“娘,欣儿终于替你见到了那个让您心心念念的男人了,可是欣儿不想原谅他,希望娘您能原谅欣儿的不孝。”
苏锦臣看着苏云欣心中有愧地说道:“欣儿,爹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爹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也算是能给你娘一个交代。”
宛如铁石心肠一般,面对苏锦臣的泪流满面,苏云欣不为所动,依旧冷冷道:“我不需要你补偿,我想我娘也不想看见你,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