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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大,今日,我们的晚食,只吃烤串了吗?”
“牛二,你还想吃些啥子?”
“……我想,最好能喝一点子酒,蓝火那里会有好酒吧?”
“.…..”
“蓝火?他们的酒是好的,但一般不卖!牛二哥,这几日猿老大陪你喝得已经够多的了,今天咱们就不喝它了吧?”
“.…..”
“不灌些黄汤下去,老牛我,恐怕今宵无眠啊……”
被称作牛二的梅山汉子,牛高马大,一头乱发,他的眼珠子有些发红,眼圈却有些发黑,一幅不思食寝的样子,言语之间显得颇为感伤。
“借酒浇愁愁不灭啊,兄弟!”
被称作猿大的梅山汉子,说出了这样一句。此句过后,牛老二便不再吭声。
……
“大促销!喜龙烧烤大促销啦!”
“赠送盐包,免费吃喝!”
“.…..”
小喜见了这七位过路的游客,觉得他们是可以让自家生意一炮而红的合适广告对象,于是亲自上阵,刻意地在他们的面前卖力地吆喝起来。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
攸喜一边吊着嗓子,一边做戏法一般抛掷着手中的盐包。
他用眼光来来回回地扫描着这几位过路的客人,他们本来都是直奔“蓝火”而去的,是少年独特的招徕方式迟滞了他们匆忙的脚步。
彼此碰撞过目光之后,其中一位客人,似乎对于免费赠送的江邑雪盐尤感兴趣。于是乎,攸喜不失时机地把其中的一包塞到了他的怀里。
……
“家里正好没有盐巴了呢……”
汉子捧着少年塞给他的盐包,嘴里这样嘟囔着,原本看似有些凶狠的目光随着话语柔和了不少。
“猪老三,我们还会巴巴地缺这一点盐吗!”
同行中有人这样揶揄地说。
可是,梅山的猪老三捧着一小包盐巴在兄弟们的面前,依然作痴作嗔。而兄弟们最无奈他的,就是此种软磨硬泡的行止了。于是,在这个痴嗔汉子的要求下,一行人在“喜龙烧烤”的招牌下面站定了下来。
……
“听闻起来,这家新摊位的烤食,味道满不错哩。”
“……”
“呵呵,不就是一股焦香味吗!”
“我们不正是奔着这个味儿来的么?”
“……”
“我带了一包袱的鲜‘溜条’,不知道这边帮弄不帮弄呢?”
“这个东西,——说实话,不好看相啦!怪碜人的!别处怕是不喜弄的吧?若非我们兄弟家吃顺了嘴……呵呵……”
“有生意还不做?蓝火第一回弄的时候,还不是半逼半带的么?”
“.…..”
“今日若改在这里用餐,蓝火那边,会不会责怪?毕竟,我们在那边预订过了……”
“不就是一声招呼的事情么!让猿老大去知会一声,撤销它就是了!蓝火还能管我们在哪里吃食用餐?那就简直是笑话咯!”
“.…..”
七嘴八舌的窃窃私语,清晰,却没有旁人可以听得见。
老龙把小友拉到一边,扯扯他的衣裳,轻声地说道:
“这伙梅山兄弟,他们胃口好得很哩!”
“梅山兄弟?”
攸小喜闻言,也觉稀奇,再一次重新打量起那伙人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总共有七位。
这七位老兄,个个都长得奇特魁伟,各具特色。其中一位,面目怪异,腰肢柔滑,脖子上围着一条彩花装饰一样的东西。小喜定睛一看,那是一条两指大小的花蛇,被那厮玩弄得半死不活的。和这个玩蛇汉子走得最近的一位,与他一般的个头身材,面皮蜡黄,头发被铰剪得短而蓬松,就像刺猬躬身时披着的刺,很是参差地散发着。这两人走近到少年的面前,其中玩蛇者拿下那条快被玩坏了的花蛇,举着在攸喜的面前晃荡了两下,道:
“小孩,问问你家掌柜的,这样的东西,你们能捯弄得来么?能的话,就帮我们烧烤烧烤!”
小喜有些厌蛇,被他们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退一步,暂时没有说话。
“我们不差钱!”
于是,有一阵“哗啦啦”从他们的腰间发出。听得出来,那是钱贝的声响。
“只要捯饬得来,保证比我们花钱买你们的东西还划算得来的!什么免费啦、赠品啦,其实统统都可以不需要!”
“如此买卖,你们可愿意要做?可做得来?”
“这,……”
少年还是感觉有些突兀,支吾了一下子,没有想好怎么回复他们。
……
“蛇老六、蜈老七!”一个羊脸怪向这边走来,他是七人中最喜用语言抬杠的人:
“这东西,你俩撺着兄弟们天天吃,天天吃,难道就不厌么!”
“怎么了,羊四哥?”
玩蛇者一手捏着蛇头,一边回首去与这刚说话的老四招呼。
老四并没有把这个自己刚刚开启的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跳跃了一下:
“老六!老七!你俩瘦不拉几的,都充什么胖子!说啥子不要赠品、无需免费的话!可知道,我们三哥听着这里有盐包相送,正在那边扭着他的屁股跳猪舞呢。”
感情这羊四已经听到了蛇六蜈七两人前面的话。话归话,但是实际上,这蛇、蜈两位汉子,却也并非真瘦,只是从身材比例上看,略微显得脖腰有些长罢了。
老六老七听了羊老四后面这一说,都眼放光彩,回头去看他们的猪三哥。那个憨货,果然如同顽童一般,扭动着粗腰在那欣欣而乐,于是一起道:
“猪三他真逗!——四哥,我们俩并没有代表大家的意思哈!还是按照老法子,弄溜条的钱,我们来掏,不摊派的!至于你和哥哥们,喜欢怎样,就按怎样来么!”
“你们,真是一对活宝!今天难道就不能把这个‘溜条’放一放吗?整日吃,整日吃,我看都看烦了……”
“四哥,你别多吵嚷可好?我们现在的心情,不想和你抬杠!不就是自个儿花钱弄几根条子打打嘴么,又不碍着大家什么!”
“可又来了!兄弟之间,些许小事,我和你们杠什么!吵什么!不过是好心跟你们这样说一说——如果掌柜愿意帮忙捯弄这些,那你们就弄去吧——我过那边去一下——到时候,记得帮我留两条!咩——”
羊四装一声羊叫唤,走开了。
“.…..”
这情景,默默地,让小喜看得颇觉有趣。
“客人,抱歉得很呢,这样子的东西,我们实在弄不来!怕赚不了这钱呢——就烦请你们另寻他处哦?”
龙上山说道。
银风竹也过来了,银伯很同意老龙的话。
他们都有不想接这样生意的意思。
银、龙两人均对蛇有一种很深的厌恶之情,他们觉得,攸喜公子也应是这样的。
再说,这“喜龙烤摊”刚刚弄起还没开张呢,如何能这样不务正业。
“这……”
见一幅老掌柜风采的银风竹也出来如此表态,梅山的蛇老六和蜈老七不免有些失望。他们本来想说,就按照鱼干那样的燔烤方法就可以了,解剖清理的事情么,他们自己会动手的。
蛇六把手上的花蛇递给老七,然后他又从一个包袱里抓出了一把同样的东西。
哇塞,老六硕大的手指缝里,漏出了十数条被他刚刚玩死了的长虫,有金环蛇、有银环蛇、有乌梢蛇、有竹叶青……这些看着很碜人的东西,就是他们用来制作所谓“溜条”的原材料了。
在他们看来,刚刚玩坏的蛇类,剥皮清洗后用来现烤,那是最为新鲜的美食了。
他们原先是计划到“蓝火”那里去的。那边熟门熟路,那里的伙计们也很乐意接待他们,对于这种特殊的溜条业务,也很熟稔。
不过呢,今儿眼前突现一个新的烤摊,委实是一种意想不到的事情。蛇六和蜈七与猪老三一样,都很有喜新厌旧的性格,因此哥俩首先一起想到的是:这两个烤摊做溜条的手法和风味,是否不一样!
探索全新的体验,是他们最为乐意的事情。
只是,这个“喜龙烧烤”的老掌柜出人意料地拒绝了他们送上门去的生意,这让他们很觉扫兴,悻悻然地不再说话。
他们不知道,喜龙烤摊的少掌柜,在与黑陶的眼神相触之后,就决定把这个稀奇活儿接下来了。虽然,老掌柜对于小主于此事上的判断是对的。
……
“老板,老板,你们这盐包,真的是每人都赠送一包的吗?”
跟银风竹说话的猪三长唇大耳,扫帚眉毛,眼露异样的光华,长相一如其名,看起来显得十分凶恶,但话语却是异常的温和有礼。此时他的手中,此时总共捧着烤摊上发给的七包当做赠品的盐巴。
虽然见多识广,老银还是被这猪三汉子的自来熟弄得后退了半步。
“猪三!你这不是多此一问么!大耳朵遮住了耳孔没听见,难道眼睛也被挡住了看不见?这摊里的人,老少上下都在卖力地用这盐巴招徕客人哩……”
“呼噜噜,羊老四,你又来!我不过是这样一说,仔细问过了掌柜的,才好放心收起来么。要不,以后人家说起我们梅山兄弟贪图便宜的话语,可不坏了声名?”
“不是我顶你!猪三你本来就是爱图小利……”
“……呼噜噜……”
“呼噜噜……你真是气死我了!还说不是顶我!:你个羊四,总是不需要你多嘴的时候多嘴!滚你的犊子去吧!”
羊四先愣了一下,而后照样地洋洋自得,他觉得老三被杠得起火了的时候,那神情很好玩,于是更疯狂了些:
“你个憨老三,平日里假装温柔,一说中了你的要害,就丢出来一幅死凶相……”
此时的猪三气呼呼的,恨不得把老四给顶翻在地,再用他的大屁股压坐一压坐。
羊四熟悉兄弟的性情,一边后逃一边继续挑衅:
“一对猪眼睛长得那么大,也分不清谁是大掌柜,谁是二掌柜——让我来告诉你吧,这位小公子,呃,他才是这里说一不二的人,好不好!”
“……”
听羊四后面这一说,猪三停下了追赶的脚步,扬起了他的两列农眉,瞟起征询的目光,在攸喜和银风竹的身上来回地转。
……
小喜嘻嘻然,未置可否。
老银稳重如故,也同样未就梅山老四的这话做出具体的反应。
……
“那四哥,你说说看,你又是怎样断定出来这小公子才是这“喜龙烤摊”当家掌柜的呢?”
一个尖嘴大耳的汉子走拢了过来,他接过来话头,对着羊四进行反问。他是梅山的狗五。
可是,令小喜十分奇怪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攸喜自家的花花狗儿,竟已温驯地躺在他的怀抱里了。好像这初二就是他豢养的宠物一样。
老五见攸喜这样看他,知道他在疑惑,于是向他抛一个媚眼,表示出“我知道这花儿狗子是你们家的,我就暂时跟他玩玩”的意思。
……
“哈哈,老五,人人都说你聪明,这回怎么还这样眼拙!你难道没看见他们的招牌么?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符,其中一个‘喜’字,可不正是这位小喜公子的名号?”
……
“还真是高见!”
听闻此言之后,攸喜内心不由得微微一震。
这几位梅山的来客,有些意思。
让他们来做“喜龙烤摊”推广大使,再好不过。
因此,少年不吝给出了梅山客人想要的态度。
银风竹看了看小主,瞬间也变得慷慨大放起来,吩咐大家:
“热情招待,客人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有作不了决的,就先问公子,一切他说了算数!”
蛇六和蜈七听过此话,把准备离开“喜龙”而去“蓝火”制“溜条”的打算压制了下去。
说实话,除了猪三哥,他们两个今天也很想就在此处捣弄他们的最爱。
“咦,爱抬杠的四哥,这一回,你怎么忽然间变得这样聪明?”
“哦,老六,看你这话说的!听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我平常与大家抬抬杠子,就不配聪明了么?”
“.…..”
“四哥确实聪明!竟然能从招牌上判断出来谁是这里的大掌柜!”
蜈七十分真诚地恭维道。
“错!老七,你错了!你夸错了!”
“我错了?”
自己的毫无虚假的真诚,换来的是一个断然的否定,梅山老七一脸懵圈。
“是的,你错了!”
“因为做出这一判断的,不是我,而是我们的猿老大!”
“……”
“是我过去跟他说起你们要在这里弄溜条的时候,他跟我说了这事的!”
“看你这关子卖的!”
“咳咳!猿老大他人呢?怎么没有看见他了?”
“呶——他正在安慰牛二呢。”
“二哥又怎么啦?”
“还不是因为芭芭姐要与他闹分手闹的么!正不开心呢!”
“.…..”
他们的对话,又把攸喜的目光引到了另外一边。
好家伙,那个被人称作猿老大的汉子,已经拉着牛老二,在喜龙烤摊的地盘上选定了一处席位,正一边啃着烤摊上刚刚出炉的一尾烤咸鱼干,一边絮絮叨叨地和兄弟谈着推心置腹的话语。说到高兴处,猿大还捧起一大陶碗的茶水来喝。那个失恋的牛二爷,也在兄弟的劝说下灌下去几碗同样的饮料,他的心情,也看得见地好转起来。没错,那就是攸喜和龙上山他们从东山上弄回的聚龙茶外加一点花干泡制的饮料,小黑哥按照攸喜的意思,亲手给他们献上去的。
看那哥俩的样子,因为这几碗调节了情绪的水泡花茶,似乎对这个新开的喜龙烤摊很赞赏呢。
“羊老四!你也别老发羊癫疯了,累了就安静些!其他兄弟也都别争执了,赶庙会么,图的就是快乐开心!这一次,我们就在这个摊子上舒心舒心,大家随心随性……”
猿老大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