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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我那小友,酩酊大醉后,在一部什么书的背面上写的……”
龙上山屁颠屁颠,跑去又跑回,一头汗,捧来一卷两扶之长的竹简。
那是攸喜本着过意不去的心态,在龙竹书坊买回的那部《山海传说》的一册子卷,这子卷的简数,有三四十根。
少年似乎读不进这书呢,倒把它的空白处,当作刻符写字的草稿了。
这册牛皮绳连缀而成的书简,原书的内容并未排满所有简片,余下八九片是空白光滑的,不能不引诱攸喜在其上面画写些什么。
这部传说之书,与少年在遥远异世界所见者有所不同,字数也少些,当然就比不了《天鼋练气》巨着那样繁浩,但因时代所限,字数虽少,也含不少的卷册。
这在手的一册,是攸喜涂鸦得不要了被龙上山要过来的,其中八九空简,有五六十个攸小喜斗酒之后添上去的文字。
龙上山一心喝酒,看都没看,也就没有来得及帮着把这些文字锲刻出来。那日两人喝晕了,他从攸喜那里顺手带出后,也没有再想起这货来。
从书坊花钱买回来的书籍,被攸喜这样随意涂抹轻视慢待,龙上山觉得小友是一个不爱珍东西的人。
不过那日小友在醉里说,他的脑子里又蹦出来一首好诗,可以专门送给鱼凫公子!
少年一下子找不到誊写的东西,就在那堆新书的简册中随手拎出一卷,就着空白之处,用他笨拙的书法写录了下来。
喜小友当时对着老龙有些不着边际地醉言:
“我这一诗,用来撩一撩人,应该有相当的威力!我怕自己酒醒后胆怯,老龙哥,你就乘着我酒醉的时候带走,得便送给那个鱼公子……看一看,她将作何反应……这书……收藏起来麻烦,也不要了……”
什么要不要的!有字书籍么,如有更好的利用价值,哪怕是扔,也不必另费心神去收藏么。
老龙信赖小友,正等着攸喜的新项目呢,只认为凡是这小子开发出来的娱乐活动都有趣,却不晓得人家实际上耍了个心机哩。
少年虽然酒醉,心可明白,因为他觉得乘着醉意喷出的这诗,很有指向性,鱼凫紫夏受之,难免不会不用己意去揣迎,甚或过度解读。而这,也正是攸喜所要追寻的效果了。
爱的激将法吗?
这诗是很现成的了,远胜搜肠刮肚临时组织的一些语言。
然而,恐怕要撩起一股怒火呢!
但是,既然这样的好诗冒了出来,有了,就不能不用,压抑着不去表达,那不是攸喜的做派!不过,为避免火旺及眉,嘻嘻,且借这老酒鬼居间缓冲一缓冲,不伤雅意也。
……
“不说醉酒的事情,我都忘记这一茬了!嘿嘿……”
“那时都喝高了……嘿嘿……喝高了!”
龙酒鬼今日没有怎么喝酒,却辣昏了头。出于珍惜攸喜酒后真言的良愿,又为着要回答公主所出的难题和讨好笼络鱼公子的目的,当然,也有为了验证一种好奇,他嘿然中娓娓直言——
“我那小友,酒醉中想出了一首什么无题诗,说是要专门送给鱼公子的!我老龙斗胆,把它顺了出来,让几位尊客先睹为快……”
龙上山模仿了一遍攸喜斗酒之后悠然挥毫出诗的醉态。又道:
“……三位巾帼聪慧,请从这一行止着手,替我解一解,我那小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酒性特色嘞?”
近水楼台先得月,文灼她们原想通过老龙的独特观察,来给攸喜这位聚龙城新晋的小酒鬼概括概括他醉酒的特性,没成想,龙老酒鬼是这样回复的。
……
展开卷册,借助灯光与星辉的映照,几人细细辩读几片竹简。那一片字域,就是攸喜所言的无题诗存写的地方,字迹潦草,但还能看得清楚——
重帷深下莫愁堂,
卧后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原是梦,
小姑居处本无郎。
风波不信菱枝弱,
月露谁教桂叶香;
却道相思了无益,
未妨惆怅是清狂。
……
真是一首具有“攸喜风格”的八行七言之诗!
攸喜在一些场合公开发表了几首诗词后,在一些人的眼里,这小孩在诗文领域,都已经自成一派了!
这种风韵格调,由于时代和认知的局限,又很少有人能够精准地概括和像样地模仿得出来!大多数人,大多时候,也只是从欣赏的角度出发,认为它很好罢了!
“这是……一首情诗呢……”
赤姜文灼文心确实聪慧,才读了一个大概,就为此诗定下性质,只见她放下常有的穆雅,调皮地对着紫夏暧昧地眨眨眼。
或许是自己的恋爱之路甜蜜、幸福,她希望天下的有情人都如她成为眷属。
她深知,闺蜜的芳心,还未被人俘获呢!也虽闻西方那位贵胄公子之名,终是不曾相逢相识,但眼前的喜小弟,却是很真切很具体。
“……”
鱼公子读诗读得也正有些耳热,听了文灼之言,心就跳了一下。
幸亏借着夜色的掩护,她脸上的红晕才不那么明显。
“什么嘛!怎么……我觉得,这诗像是在贬损我家公——主公呢……”
文鱼轻声细语。
近朱者赤,文灼、紫夏的文心可以雕龙,那作为鱼公子贴身女婢的她,雕雕花鸟虫草、附庸风雅也是够格的。
“小鱼妹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呢!反正我从这诗中看到的,却似是怜惜二字。”
赤姜文灼有意要玉成攸喜、紫夏之美,所以在攸喜挑选了“归”字杯后,特意把一个“藏”字杯留给了紫夏,她还是不想文鱼引导她的主人把这诗往另外的一个意境上去理解,虽她自己也感觉有那样理解的强迫症了。
“……”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龙上山也是今天首读此诗。他被这两句绊住了,揪着它们反复的咀嚼。
“神女——原是梦吗?姑娘没嫁老公……想男人了吗?”
憨憨的龙老酒鬼,一时忘记了小友此诗所赠对象的存在,绞尽脑汁只为理解诗之意思,尽展一副乡鄙之相,把个旁观的赤姜文灼逗得“咯咯”地大笑。
文鱼也禁不住偷偷地浅笑。
唯有受诗人紫夏粉面含威,把个可抵三军的利嘴闭合得向下弯弯。从她的星眼与蛾眉处,能看见腾腾的怒气似燃如烟。
对于龙上山来说,诗文领域修为有限,但是通过交流也能懂得个中大意,再说,鱼凫紫夏可是以公子面貌示人的,对于她的真实身份,自己虽然有些知晓,毕竟人家没有正式公宣过呢,于是下意识里就没有那么多顾忌。况且,老龙经过辣酱与茶水的洗礼,在几位尊客面前,已经比以往放得开了,他无非就想借诗发挥开个玩笑,顺便也来帮小友揭开一张神秘的面纱稍稍助力助力。
老龙嗨过了头,没有注意鱼公子的反应,反正小友也不在,不必顾及他,继续在那里自作聪明:
“要说这诗,老龙认为,用在石圆珠那妮子身上,还是很应景的——那石姑娘的双亲,还有她的姨娘,可看好我这位小友哩!我这喜小友……嘿嘿,莫非是喝上了头,把要送的人的名字,搞混了?”
老龙有良心,想帮攸喜把那鱼公子激将激将一下。
“……”
“哎呀!”
龙上山絮絮叨叨,冷不丁有一只小拳头在他的腰眼上使劲地钻。一股气流急速地向他体内输入,那是黄芒之境的武修灵力在他的命门穴上蹿着!撞上前头的伤,老龙疼得龇杀猪般地叫了一声。
“老龙哥,你今天没喝多少酒呀?怎么迷糊得厉害啦!”
不消说,这是小友到了,让他闭嘴呢!
攸小喜还从来没有对他老龙下过这般重手哩。
这样美好的诗,自己花了大力气回忆写录出来,难道是为送给石圆珠的?
龙上山,你简直是在乱点鸳鸯谱么!
不是说石小姐人不好,人家那种情况,与偶攸小喜,八字不合哩。
与这诗也不合。五十六字不合!
老龙这番曲解,真是把他对伊人的一厢良愿美意,都糟蹋尽了。
“休听他的胡说八道!”
攸喜严词否决。而后打躬作揖,一番连连的歉意。
他名字叫做“喜”,即使“名如其人”的说法是对的吧,也不需要“喜当爹”么!
攸喜一从糜先生那里知道了石圆珠小姐的秘密后,已经从根本上断绝了把自己与那妮子捆绑在一起的可能了。
辜负石溪老他们一片好心?再说吧。
攸喜现在希望,心中那份唯美的执着,千万不要反而又变得离自己更远了一些。
鱼凫刀为他的掌上明珠所钦定的婚姻对象,确实是连攸喜也不敢小觑的呢!那可是一个地球人都知道的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人物哩!压力是很大的。
蜀侯他们的目光,实属狠辣、到位!
不过呢,由于鱼凫刀过于宠爱他的掌上明珠,愿意给女儿一些任性的自由,而这任性的自由,就是攸喜的一丝希望所在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