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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末,骄阳如火。致知堂的演武操练校场。“飞马穿杨”的大旗随风猎猎飘摆,格外醒目!
致知堂每月末会在校场举行“飞马穿杨”射箭比赛,以百步为距,插一个靶子,划上圈,中间点上红心。骑快马穿过纵道的同时,朝百步外的靶子射箭,谁射中红心最多,便是当月射箭状元。全年累计最多的,便是总状元,不仅有赏,还骑着马披红挂花绕行校场三圈,激励学堂众子弟们的热忱。这项比赛简单易行,并不危险,观赏性也佳,正合适小伙伴们一起互相切磋。
夏侯徽自从隔三差五到致知堂蹭学以来,还是第一次观看这种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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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开场第一个上场的是毌丘俭。他意气飞扬地紧了紧衣带,翻身上马,对小伙伴们抱了抱拳,又回身冲身后不远的夏侯玄打了个响指,“瞧我的!”而后一骑绝尘,豪气满怀地抬臂拉弓,唰唰唰唰,箭似流星,满中红心!开了个好彩!
场内外一片欢腾雀跃之声!场中的教习师傅也赞许地频频颔首。
一炷香后,轮到夏侯玄。他自小随父练习射箭骑马,箭艺精湛,此时一身利索打扮,身姿挺拔如春日白杨,面如冠玉,骑在白马上分外耀眼。
刚上马,便是一阵鼓掌助威声!
一道白影倏忽而过,夏侯玄在马背上搭弓扬手,干净漂亮,箭箭正中红心,更是引来阵阵欢呼!
仅在最后一箭时,力道稍稍偏了一点点。他毕竟是少年身量,又未曾真正到过战场历练,次次拉满铁弓大为耗费体力,但仍是擦着靶子正中的红心边缘射中。显然已是极好的成绩。
夏侯徽站在人群前面,满心为哥哥感到骄傲,和大家一起欢呼呐喊喝彩。虽然也习过射箭,不过女儿家毕竟身小力薄,技艺远不如兄长夏侯玄精湛。一时间,场内外喝彩叫好声此起彼伏。
夏侯玄射箭完,那边负责计数报数的小伙伴仔细地辨认了最后一箭的位置,虽是擦着边缘红心位置,但仍在红心之上,于是骄傲地高高举起双手,伸出十个手指报数,“夏侯玄,十中红心!”
这是今日全场第二个十箭全中红心的。又是全场掌声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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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临近尾声之时,最后才轮到司马师,他从来对学堂活动都漠不关心,今日依然排在队伍最后。
司马师的年纪比夏侯玄大了一岁多,在学堂中算是较为大龄的,身量比学堂其他小伙伴更高些,臂力也更足,并且以前曾随父亲司马懿在军中历练过,马上射箭不在话下,此等距离和难度的射箭于他不过是小菜一碟。
当他翻身跃马,拉满弓瞄准红心时,本是喧嚣沸腾的射击场地却渐渐安静下来,欢呼声也渐渐近乎消失于无了。
司马师并不理睬周围,他全神贯注,双目紧盯红心,似鹰眼一般,随着“绷”的一声,手中羽箭尽数离弦而出!
他出手迅疾,射箭速度极快,唰唰唰唰!
但见游弩往来如流星,一眨眼功夫,箭筒中的十支箭已悉数射出!
“好!”夏侯徽看得近乎有点呆住,不由蹦跳起来高声喊道,她从小由衷佩服有才之人。这个看起来寡言默语的少年,射箭时与平时判若两人,竟那样英气勃发!
身旁的兄长夏侯玄望了望靶心位置,亦轻轻点头,露出笑容和赞色。
场中的司马师向人群中唯一发出欢呼声的位置扫了一眼。发现是来自夏侯玄身边的漂亮小书童。便冷冷地又将目光转回射箭场。
周围有几人亦用稍奇怪的目光看向夏侯徽。她这才发现,除了她之外,现场掌声寥寥,并无什么人为司马师的出色箭艺欢呼。
百步之外,负责计数的少年叫文钦,谯郡人,才随父入京不久。他数了数靶上的箭,伸出九根手指报数,“司马师,九中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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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师所射的十箭其间,有一箭由于力道过大,把他之前射在红心正中同一位置的一支箭生生震下了靶子!
按照原本的计数规则,是最后计算靶上红心的箭支总数。那么,从规则及道理来看,计数的少年都没什么错。
但是,司马师方才射箭时情形特殊:是由于其中两箭的后面一箭力道更大,把前面的箭支震下了靶。显然,对此种情形,更为合理的计数方法应当是将每次射中红心的总数相累计。若照这样算来,司马师是十次全中。
但是,由于他射箭速度迅疾,间隔甚短,负责计数的少年所站位置又在靶子的一侧,或是视线范围受限,所以并未发觉这点。
偌大校场,那么多人,并非人人都未发现这点。可是却无人出声为他说话。
夏侯玄犹豫了一下,冲计数少年扬了扬手,正要出声询问,“文钦,你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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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眼瞎了么?!”忽见场内司马师冷笑一声,右手以极快速度从另一支箭筒抽出一支箭,“嗖”的一声,雪白羽箭直直奔着报数少年而去!
一切在一霎那!
众人皆一声惊呼!
羽箭堪堪擦着那个少年的头皮射过,扬起一绺发丝,钉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拴马用的木桩上!
少年紧紧捂着自己的头,都吓傻了!以为自己要死了,等回过神儿,顿时吓得大哭!
人群里的司马昭也吓呆了,他紧紧攥着拳,紧张地一溜儿小跑到文钦前,看他似乎无事,方才松了口气,跟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小脑袋一连声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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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师!你什么意思!想当众射杀同窗么?”毌丘俭扒开人群,冲司马师大喝了一声!
“他有眼无珠,欺人在先,不该给点教训么?”司马师冷哼一声。
“到底谁欺谁?他又不是有意的!你是什么态度?”毌丘俭义愤填膺!
“哼,最好不是有意的,否则,你以为他还会毫发无损地站在那么?”司马师瞟了哭声凄惨的文钦一眼,“我保证,若他再敢如此,下一回我绝不会手滑了……”
“你也太狂妄了!给他道歉!”毌丘俭爱憎分明嫉恶如仇,最看不得人欺负弱小,说着说着,忍不住上前,一把揪住司马师衣襟!
“该道歉的是他!”司马师遇强则强,目光冷极,不甘示弱。
两人语不投机,三言两语便打在一处。
“毌兄,莫冲动!”夏侯玄想拦住他们,一时又哪里拦得住怒火攻心的两人。
“是兄弟就甭拦着,今儿不治治他,打得他道歉我就不姓毌!”
文钦在边上哭着哭着,睁眼一瞧,学堂里功夫最厉害的两个人正在因为他而打架!!自己做错了什么??嘴一扁嗓子一扯,哭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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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算了,别打了,别打了……回头师傅又该罚你了……”司马昭从文钦那边跑到这边,紧张不已,急得又伸脖子又剁脚,忙得团团转,却没人把他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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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师!休得放肆!”
今日在现场负责的教习师傅不过是看着比赛快结束了才离开了半盏茶的功夫,去如了一趟厕,回来就看到校场里乱作一团。
听到师傅的厉声喝止,两人才犹有不甘地被众人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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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师环视场内,冷笑一声,无视场内目光睽睽,扔下背上的弓,扬长而去。
他的弟弟司马昭在人群里涨红着脸,冲大家鞠着躬,小声说着对不起,也低着头追着哥哥的身影去了。
这是少年司马师留给十二岁的少女夏侯徽的印象中,极为深刻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