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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哲立露出少有的可怜相,他毫不怀疑,阴睿的问题只是一个陷阱或者准确来讲是表示分界线,回答得好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可,曾哲立对阴瑶的感情,朋友们打趣说,他是为了阴瑶而狂热的活着。他自己倒没意识到。那么,他们是注定不会在一起的,因为什么呢?原因太多了,双方的学历、生活背景?双方背后的几股交错的力量?两人对于未来的目标不一致?感情太炽热,不适合?......拒绝一个人总需要很多理由,可爱上一个人,只有一个理由。就是,爱她。曾哲立该怎么表达,这种近乎深沉的暗恋?该怎么用平淡无所谓的口吻,打消阴睿的疑心?
曾哲立的脑中瞬间想起了很多种方案,比如说自己跟阴瑶的关系只是一般一夜情的关系?当然不会告诉他,为了让阴瑶注意到自己,曾哲立花了多少心思?或者告诉阴睿,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也不会因为这种一厢情愿去做什么损害阴睿利益的事情?
可保证是什么?阴瑶打趣过保证这个东西。“保证是空头支票,在谈话中,没有白纸黑字的保证,就像握手言和,是个笑话!”况且,阴睿是最不喜欢听人许诺,他要看实实在在的行为。就这方面而言,姐弟两太像了。
由于太为难,由于气氛太尴尬紧张,脚边的黑色塑料袋,慢慢成为了曾哲立的玩物。他并没有抬头,说着:“还是要感谢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你资助了我的学业,让我从那个小农村走出来,拥有了今天的成就。这一点上,我是十分,不,万分感谢你的。”曾哲立一反常态的严肃,倒有点惊到阴睿了。
可阴睿是个长久浸泡在仇恨、爆发力、偏执里的男人,他从来不相信感情。虽然这东西,总是会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慢慢侵蚀、暴露自己,可也不是没有办法避免。排除小时候还残留着有点感情的姐姐以外,阴睿已经养成了像毒蛇一样,看透猎物每个动作的洞察力了。阴睿理解,曾哲立处于一个很难的立场。阴睿拥有剥夺曾哲立一切的能力和各种机会。在曾哲立说出刚刚那番感谢词前,阴睿本来对于自己的决定,想得清清楚楚:
了解事情原委,探查曾哲立是否还可用,连带着对尚丽的兴趣,他会一起撕掉,恢复到那个冷酷、无情的地步。开始落实巨石在国内的业务,争夺南京药物代理权,进一步夺取广州、深圳一带的市场。利用姐姐解决国外的纠纷和国内的纠纷。再把孝康研究院的沈志文黑料送到他家,收为己用。扩张业务后,腾出手从内部分解红菱的业务,从发动机、模型、轮胎的供应商......所有的因为张氏连带关系而把控的重要岗位的“家族人”,全部撤换。这些可以让某些人,丢掉骄傲和高贵,家族内再也没有平起平坐,你争我抢。
受人尊敬的只有张阴睿一人,他掌管着整个张氏集团,他还拥有巨石。这个时候,什么“瘾君子”的名号再也不会有人叫。他要把颖儿打下底层,让她再也无法进入上流社会。让她终身都在湮没无闻的飘摇、仇恨中度过......她害他失去了唯一的爱人,这就是她的代价......
阴睿的计划,宏大而残忍,不姑息任何人。他年轻时由于无知愚昧犯下的错,现在还来得及修补残局。阴睿没有意识到的一点,时间。时间是一个多么残忍的磨盘,任何东西都会化作浆汁,留到地上,无声无息。“时间就是力量啊,时间就是力量。”这是老爸以前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他开始恼恨自己的恐惧,他害怕姐姐会永远不再见他或者跟他讲话,所谓的每年过年的客套话,也不会有。毕竟,姐姐的冷绝他是有过体验的。
阴睿的计划还只是计划,他决定了吗?谁也不知道。那一小盒骨灰?曾暗自下决心要毁掉父亲,曾说过不在意任何亲人的死亡,曾经在回来前,调查好了一切的丑闻和资料,他还是没有全部亮出来。他心里阴白,这种商业上的计划,只是成王败寇,只会有谴责,不会有风度,因为富人、强者,总会招来如何走上高位的各种猜测和试探。可也不会带来官司。只是情感上的煎熬,他真的能如自己所愿,撑得下去?成为一个未亡人,成为一个孤独者?
他看着曾哲立那近乎虔诚的表情,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吗?他的情绪刚刚还充斥着胸腔,占据着大脑和每一个细胞,然后又瞬间缩小为一个小点,隐藏在一个阴暗不见光的小角落里。多么可怜,他是一个被囚困在原地的小孩,应验了老爸的那句话,“离了我们,你就是个废物,充满怨恨的囚徒。”
他带着往日的决绝站了起来,确定自己裤子上没有褶皱,他看到衬衣上沾上一滴油渍。他需要去换身衣裳。但首先,他要打发曾哲立,他要确保这个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屋内的窗户大开,室内很干净,阿姨喜欢自然风。所以阴睿就无所谓的让屋内充满着温暖的热风,他毕竟很少在家。现在,不知为何,一丝风也没有,他走到后门,打开一扇门,室内的窗帘也是一动不动。他稳重地迈着步子又走到了沙发那里,站在那里看着曾哲立正在玩着脚边的黑色袋子。
沙发那里有着最潮湿、肮脏的东西,平时看不见的沙子、灰尘、头发、剪断的指甲和一些突然消失的东西......为什么要把重要的文件放在这么一个让人厌恶的地方?因为它本身让人不堪想象,不会注意吗?
阴睿脸色变得苍白,有气无力的说着:“以防你感兴趣,这个黑袋子你可以带回家慢慢看。里面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
曾哲立一脚拽出那个黑色塑料袋,仔细打量着:“比如呢?你的吸毒史,还是你的情感史、发家史?”
这真是让人害怕,多么震惊的对话!阴睿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事能从曾哲立嘴里轻松的说出来。可这么轻松,可能也代表着,不知道原委的勇气造成的。
阴睿依旧站着,接着说:“你听到什么不重要,你拥有什么才重要。不要再说这种感谢的话,那个时候你,只是我堕落时的一些安慰。花不了多少精力,无意间促成的事。你没有必要因为我对我自己的救赎,而来感谢我。”
“你是想让我对你有哪种感情?尚丽的情人?阴瑶的弟弟?或是,只是一个赞助商,一个大老板?我需要一个定位,不然我会一直困在现有的处境中。”曾哲立的话,是出于自己真正的立场考虑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他等待着阴睿的回答。
“你最近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谁?”
“我天,你知道我说的是谁?”阴睿几乎要仰头看穿天花板了。
“听说过。”
“怎么样?”
“我告诉你了,你能做什么?”
“可我需要知道,我需要见她!我需要她!”阴睿几乎是颤抖着吼出来,力道没有控制好,导致那精致的发型,出现了一撮慌乱。他讨厌在这件事上,被人打太极。
曾哲立顺手拿起了黑色塑料袋,站起来,眼神变得无比悲伤,口吻充满同情:“她走的毫无痛苦。第二天阿姨开门的时候,闻到了异味。因为天气热,过了一晚上,一具尸体的腐烂......”
“别说了。”阴睿至离家以来,好像泪腺干涸,他身边的人总以为他没有眼泪和感情似的。这是头一次泪水落在他的手背上,也滴到了他的鞋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