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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胜非非常愉快地接见了苗刘二人,逆党节节败退,也使得他喜不自胜。
不过虽然势已在我,却不能掉以轻心,要防止两人狗急跳墙干出蠢事,越是关键时刻越要小心谨慎。
“二位将军稍安勿躁,”
朱胜非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忽悠道:“吕颐浩和张浚的上书和百官的反应,说明建炎皇帝民心未失,天命仍在。不过两位也不必如此惊惶,勤王之师迟迟不进兵,其实是在给两位将军反正的机会。俗话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二位想想,如果太后也下诏,率百官六军请陛下回宫复位,你们该置身何地呢?”
“相公救我。”苗刘二人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差点跪了下来。
“二位莫急,”朱胜非笑了笑,安抚道:“二位尚未铸成不可挽回之大错,只要二位迎回陛下复位,定能将功折罪。况且陛下宅心仁厚,只要二位悔过自新,陛下定会不计前嫌,二位若还是不安,老夫可向太后陈情,请太后颁下丹书铁券,二位可保无忧。”
朱胜非一连说了六个“二”,言外之意何其明显!连三岁小孩都不信的鬼话,你们却信了。
听着朱胜非推心置腹的忽悠,苗刘感动地想哭,苗傅激动地握着朱胜非的手,感激道:“朱相公真乃我兄弟二人的再生父母啊。”
踏马的,我要有你们这猪一样的儿子,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看来还是朱相公面子大,经过朱相公的求情和据理力争,孟太后最终同意颁下丹书铁券,许苗刘二人自新。
丹书铁劵,俗称丹书铁契,又名金书铁券,省称铁券。丹书铁券是帝王颁授给功臣、重臣世代享受优遇或免罪的一种特权凭证,亦民间所说的免死牌、免死金牌,为了取信和防止假冒,将铁卷从中剖开,朝廷和大臣各存一半。颁授丹书铁券的制度最早始于汉高祖刘邦,早期铁券免死次数大多在三次以下,从北魏至唐代,免死次数不断增加,唐代后期,受赐铁券者的子孙甚至可以凭铁券免死一至三次。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从后周柴家手中谋得皇位,为了安抚民心,下旨厚待柴氏子孙,赐柴氏丹书铁券,即使柴氏后人犯罪也不得加刑。
取得丹书铁券免死金牌,苗刘二人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激动地几乎要抱着朱胜非这个大忽悠狠狠地亲上几口。
看着两人的激动样,朱胜非心中暗自好笑,二位将军,现在放心了吧。”
“嗯嗯,多谢相公成全!多谢相公成全!”
“那二位将军还不赶紧前往睿圣宫迎接陛下回宫。”
“是,是。”
说罢,苗傅刘正彦二人屁颠屁颠地带着百官朝显宁寺赶去。
……
“陛下!”
一见到赵构,苗刘二人就“扑通”地跪了下来,痛心疾首地哭道:“陛下,臣等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冒犯陛下,犯下大错,臣等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陛下…呜呜呜……。”
这个表演从表情到肢体,从声音到动作,几乎无可挑剔。
赵构被突如其来的悔过搞得懵圈,我不是被你们软禁了吗,你们不是要废了我吗,怎么突然就跪在眼前认错了?难道我是在做梦?
赵构看看跪在眼前的苗傅和刘正彦,又扫了一干大臣一眼,突然瞥见朱胜非这个老倌拼命朝自己使眼色,赵构立刻心领神会。
“两位爱卿快快请起。”
赵构亲自扶起了苗刘二人,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有如春风拂面一般,温和地劝慰道:“两位爱卿也是忠心体国,忧心社稷和黎民百姓,一时情急,才犯下此错。你们的忠心,朕是知道的,况且两位爱卿替朕扫除了奸佞,将功补过,朕不追究,朕不追究。”
“谢陛下隆恩,臣等定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听到赵构不追究自己的罪行,苗傅二人喜出望外,连连叹道:“圣明天子的度量真的太大了!”
呵呵,度量大不大,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陛下,快请上舆,太后在宫中等候多时了。”朱胜非适时提醒一句,打断了这几个演技派精彩的表演。
负责在显宁寺看管赵构的吴湛见画风全转,倒也机灵,抢前几步恭恭敬敬地扶着赵构上了车马,然后趾高气扬地扯着嗓子高呼:陛下启驾回宫喽!
赵构这个真龙天子又躲过一劫,真是命大。
“夏四月戊申朔,太后下诏还政,皇帝复大位。帝还宫,与太后御前殿垂帘,诏尊太后为隆祐皇太后。”——《宋史-高宗本纪》
四月初一,孟太后正式还政,赵构又重新坐上了久违的龙椅,不过坐得还不是那么稳当和安心,毕竟杭州城此时此刻还控制在苗傅和刘正彦这群丘八手里,就如身边埋了颗震天雷,慌人兮兮的。
赵构复位的第二天就给苗傅和刘正彦喂定心丸,给二人加官进爵,任苗傅为淮西制置使,刘正彦为副。
四月初二,吕颐浩、张浚大军赶到秀州,与韩世忠合兵一处。
……
“苗大哥,吕颐浩和张浚率军今日已到秀州,陛下都已回宫,这两人却还继续进兵,到底是要干嘛。”
这是不按套路出牌啊,不是和好了吗,还来。
“张浚!”
苗傅对张浚已是恨意滔天,几乎要把钢牙咬碎,“他这是想要我兄弟二人的性命啊,肯定是记恨先前我们要贬他的官,所以公报私仇。”
“那怎么办?”
“哼!”苗傅冷然道:“既然张浚要与我不两立,就别怪我苗某心狠手辣。”
“大哥的意思是?”
苗傅冷笑一声,朝刘正彦做了个杀头的手势,然后跟刘正彦悄悄的耳语起来。
……
吕颐浩、张浚到了秀州,勤王锄奸五人组终于聚齐,众人都非常高兴,可就在五人合体后不久就从杭州传来消息,昨日太后下诏还政,高宗复位。
既然皇帝复位了,那勤王军还要不要继续进兵,勤王的旗号还打不打得响,凡事都要师出有名啊。
对于这个问题,五人组的意见并不是非常统一。
张浚、韩世忠坚决主张继续进兵,痛打落水狗。
而张俊、刘光世两人态度则有点暧昧,毕竟胜败无常,打仗是有风险的,伤到花花草草总是不好,要是伤到自己就更不好了,反正官家都已复位,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气生财嘛。
吕颐浩是五人当中职务最高的,而且他带的兵马人数最多,所以他的话语权最重。
吕颐浩知道张俊、刘光世心里的小算盘,他们就怕一打仗,自己的实力受损,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手里的兵马才是安身立命的资本。可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的事情又不鲜见,苗刘不除,皇帝不安,自己更不安。
最后吕颐浩拍了板,统一了思想,他告诫诸将说,苗傅刘正彦等人虽然已经反正,但是此二贼还手握重兵在内,如果形势不利,这两人会反过来污蔑我们犯上作乱,西汉的翟义和李唐的徐敬业就是前车之鉴。
吕颐浩的告诫彻底坚定了所有人的态度。
议定了勤王之事后,已是月上中天,长夜漫漫,张浚却是无心睡眠。明天就要和苗刘逆贼正面交锋,对于胜败和前途,张浚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张浚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侍卫和随从都已经下去歇息,在这喧嚣而又寂静的夜晚,此时只有书房里摇曳的烛光在默默陪伴着他。
就在张浚思绪恍惚之间,他瞥见烛光之后突然站着一个手持利刃的人影!
有刺客!
张浚心中大吃一惊,不过张浚也确实了得,硬是按捺下心中的震骇和恐惧,不徐不疾地问道:“是苗傅和刘正彦派你来杀我的吧。”
“是。”黑影也是干脆利落。
“果然是这样,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取我项上人头。”
“我也是知书的人,懂得好坏良莠,怎么会为贼所用,何况是您这样忠义双全的人,我更不会加害。我是怕您手下保护不严,晚上还有继续来害您的人,所以前来相告而已。”
“哦,”刺客的回答大大出乎张浚的意料,问道:“你这么做想要什么?钱财?”
“哈哈……,”黑影笑了起来,不屑地回答道:“钱财?杀了您还怕没有钱财吗?”
“那你愿留下来为我效力吗?”这样的人难得啊,张浚起了爱才之心。
“我有老母在河北需奉养,我不能留。”
“也罢,”张浚心中难免有点小失落,问道:“不知道壮士高姓大名,以后也好相见。”
黑影沉默了半晌,最终没有回答。
刺客待到了后半夜,见张浚已是无虞,也不愿久留,只见他悄然无声退出房外,平地一跃,居然就跃上了屋顶,在明亮如镜的月色中来去如飞、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视线之中。
第二天,张浚命人从秀州监牢中取了一死囚当众给斩了,然后对外宣称这是昨夜抓到的奸细,算先还了点不杀之恩的利息。
也在这一日,赵构下令恢复建炎年号,并继续给苗傅刘正彦戴高帽,进苗傅和刘正彦为检校少保,同时任张浚知枢密院事。
赵构对于张浚的任命充满了暗示作用,这个知枢密院事前面没有了“权、同、签书”等字眼,就是直截了当地知枢密院事,充分表明了赵构对张浚的信任和厚望,将全国军事大权交给张浚,其实赵构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告诉张浚,不要因为他的复位而停止对苗刘二人的讨伐,该干嘛还得干嘛,要不然他这个皇帝还是朝不保夕。
至于苗刘这两个猪头,昨天刚封了淮西制置使,今天又加封检校少保,赏了大量财物,心里莫不美滋滋的,天真地以为赵构真的原谅了自己。
也就在当日,吕颐浩、张浚大军进抵临平,与苗傅的弟弟苗翊、马柔吉隔水为阵,随时准备开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