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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大捷!川陕大捷!”
朱胜非和新任参政赵鼎一接到吴玠的报捷文书,就马不停蹄地入宫面圣。
“快,快把二位相公迎进来。”
大捷啊,多久没有捷报了,太激动了。
“陛下,刚刚接到吴玠八百里加急文书,金兀术领兵十万进犯仙人关,吴玠领本部人马与金兀术关前鏖战十日,大败之,斩获无数,金兀术败退凤翔。”
赵构接过文书,一字不敢漏地细细看了起来。
吴玠详细地介绍了仙人关大战跌宕起伏、动人心魄的经过,看得赵构是心潮澎湃,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好!好!好!”赵构一拍扶手,霍然站了起来,大声叫好道:“好一个吴玠,真乃不世将才!仙人关大捷,川蜀安矣。”
其实赵构还有半句没有说出来,川蜀安则江南半壁安,这也就意味着他这个宝座大半也安稳了,能不为之叫好吗。
“吴玠立此大功,二位相公好好议一议,拿出个章程来,前方的将士们不易啊。”
赵构就这脾性,出手阔绰。
……
望湖楼。
三楼面湖第一间,两人对坐慢饮,意兴萧索。
“这神仙醉还真是恰如其分。”
张浚拿起酒杯,将杯中的美酒荡了荡,轻轻地咂了一口。
“嗯,在军中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烈又这么醇的酒。我听说这酒还是韩世忠府上酿出来的。”
“噢?韩大将军还有这一手。”
“这家正店是韩家大妇在操持,想不到韩世忠居然也学起商贾,治起家财来了。”
“唉,这人啊,都是会变的。”张浚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心事,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相公,吴玠在仙人关大败金兀术,您怎么看?”刘子羽给张浚添了一杯酒,问道:“现在朝中有些人可按捺不住了。”
“彦修兄,你看窗外。”
张浚指了指外头,今日天色阴沉,北风凛冽,吹得一湖山水飘摇跌宕。
刘子羽望着窗外,也不多言,默默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彦修兄,陛下仁德,让浚这戴罪之身仍居枢府,古人言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我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张浚的言语中带着浓浓的伤感,又举起杯来,道:“来,满饮此杯!”
张浚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在川陕三年,总揽大权生杀予夺,所谓树大招风,朝中物议不断,还好赵构给予了前所未有的信任。
但是富平之败,关陕尽失,赵构罢免了张浚的宣抚使。不过赵构也算是念旧情,不顾反对,还让张浚回来当了个枢密使。
但朝中对张浚的弹劾基本就没消停过,其中最厉害的当数殿中侍御史辛炳和常同。
辛炳和张浚有旧怨,自从进了台谏,辛炳就和张浚卯上了,他屡次上书,请求赵构治张浚误国之罪。
赵构下诏罢张浚宣抚使,让他赴行在复命,张浚一路上磨磨蹭蹭一年多,赵构曾几次派人去路上催促张浚。
当时辛炳就多次弹劾过张浚,说张浚聚集了一班子小人,搞得四川天怒人怨,而且回临安复命路途上偃蹇迁延,骚扰州县,极为嚣张跋扈,嚣张的连他都看不下去了。
第二天,辛炳又弹劾张浚什么肆行生杀、任人唯亲、贪财好利、祸乱地方,帽子扣得一顶比一顶大,不过赵构还是没搭理辛炳。
辛炳见赵构不搭理,又找了自己的好哥们常同帮忙,常同看张浚来气,于是也弹劾张浚。
常同扣的帽子更大,什么不臣之心都来了,这是要灭张浚九族的节奏啊,而且还在赵构面前耍小天真,说只要处理了张浚,关陕被金人占领的土地不出兵就能收复。
赵构当时白了常同一眼,更没搭理他。
……
望湖楼。
三楼面湖第一间,两人对坐慢饮,意气风发。
“这神仙醉还真是恰如其分。”
辛炳拿起酒杯,将杯中的美酒荡了荡,轻轻地咂了一口。
“嗯,好是好,就是太贵了些。我听说这酒还是韩世忠府上酿出来的。”
“可不是,韩世忠专门向陛下求了酤酒的准许,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这望湖楼的匾额还是陛下的御笔哩。”
“如晦兄,如今仙人关大捷,不知如晦兄有何计较?”
“子正啊,仙人关大捷,川蜀已安。”辛炳又啜了一口酒,“如今是没了张屠夫,也不怕要吃带毛猪。”
“如晦兄的意思是?”
“陛下仁德,顾念旧情,所以张屠夫还能安居枢府,不过圣心难测,人无百日好,趁这个好机会,我们还要加把力。”
辛炳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这兔死狗烹的戏码哪朝没有?
……
三月十三日,殿中侍御史辛炳试御史中丞。
当日夜,灯火辉煌高朋满座的望湖楼。
三楼面湖第一间,两人对坐慢饮,气氛凝重至冰点。
“彦修兄,浚敬你一杯。”张浚双手捧杯朝刘子羽一敬,然后仰起脖颈一饮而尽。
“德远,珍重!”刘子羽也捧起杯,饮了这杯离别酒。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刘子羽拾起一根筷子,一边敲击着酒杯一边吟唱起了苏东坡的《定风波》。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张浚也跟着吟唱了起来,苍凉而又略显嘶哑的吟唱声在这一湖山水间久久回荡。
辛炳一升官,张浚和刘子羽就喝离别酒,不是他们太敏感,而是赵构已经表明了态度。
辛炳升任代理台长的第二天就和常同一起狠狠地参了张浚一本,两人把以前对张浚的口头弹劾全部写成了奏疏,辛炳在奏疏中又言:“前此人臣,未有如浚之跋扈僭拟、专恣误国、欺君慢上者,浚兼有众恶,望早赐窜黜。”
这次赵构异常重视辛炳和常同的意见。
三月十五,赵构下旨,检校少保、奉国军节度使、知枢密院事张浚罢,为资政殿大学士、左通奉大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并诏谕川、陕官吏兵民,以张浚失措当示远窜,犹嘉其所用吴玠等能御大敌,许国一心,止从薄责。
未几,谪福州居住。
张浚罢职后不到二十天,赵构又下旨,宝文阁直学士、宣抚处置使参议官刘子羽,责授单州团练副使、白州安置;宝文阁学士、宣抚处置使参议官程唐,落职,提举江州太平观,本州居住。
有人倒霉就有人走运。
四月初一大朝会。
赵构昭告中外,以王似为资政殿学士、川陕宣抚使,卢法原为端明殿学士,充宣抚副使。
因仙人关之功,制授吴玠定国军节度使、川陕宣抚副使,移镇、加恩,赐以所御战袍、器甲。
赵构还赐亲笔褒奖,写下了“朕恨阻远,不得拊卿之背也!”的话,尊荣恩宠一时无两。
不过张浚刘子羽也不必难过,最倒霉的还不是他们。
不久,最倒霉的倒霉蛋一个死了一个逃了。
死的是端明殿学士川陕宣抚副使卢法原。
卢法原和吴玠关系处的不好,吴玠上位为副使后,找了个机会向赵构参了卢法原一本,说卢法原不济师饭粮、不铨录立功将士。
吴玠可是当红,赵构听后雷霆震怒,下手诏诘问卢法原,卢法原忧恨而死。
逃的是秦州观察使、熙河兰廓路马步军总管关师古。
关师古在四月青黄不接间,率选锋军统制李进、前军统制戴钺求粮于刘豫的地盘,袭击大潭县。关师古深入至石要岭时遇敌兵,结果被杀得大败而回。
关师古本来就怕吴玠会怨恨自己在仙人关大战时没有出兵援助,这次吃了大败仗,更是恐惧的不得了,万一吴玠借机兴师问罪那不是人头不保?
所以关师古干脆投降了刘豫,自此洮、岷之地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