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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隐寺的僧众很多,晚课时整个大雄宝殿里里外外都坐得满满当当,叶治随在老和尚身边,找了个蒲团就趺坐了下来。
“叮……”
“嘟嘟……”
磬、木鱼等祝祷礼敬的赞诵法器响起,晚课正式开始。
“炉香乍热。法界蒙薰。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
一曲《炉香赞》开头,庄严肃穆的梵唱有如九天降下的甘霖和佛光迅速击破了长夜和昏衢。
叶治的心灵像是找到了宁静的港湾,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不知不觉,叶治的脑海中浮现起仓央嘉措的情诗来,一字字一句句,都化作了一声声无奈和叹息。
他突然又想起香港女作家张小娴说那段话来:“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种幸福;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悲伤;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声叹息;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无奈”。
“唉……”叶治无意识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叹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
“小姐,小姐,呆头鹅来信了。”
“啊!快拿来我看看。”
“小姐,听送信的说,呆头鹅大病了一场哩。”
“啊,他怎么样了,打紧吗?你问了吗?”听说叶治病了,炘儿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好了,听说躺了两天,现在全好了。”
“快,快把治哥儿的信给我。”炘儿一把夺过了小琴手中的信,急不可耐地读了起来。
突然,炘儿的脸色变得煞白,身体颤抖。
“小姐,你怎么啦?”小琴察觉到炘儿的不对劲,赶忙问道:“是不是呆头鹅出了什么事了。”
炘儿根本没有听到小琴的询问,只见豆大的泪珠从她的明眸中夺眶而出,吧嗒吧嗒地滴在了信纸上。
小琴一看炘儿这样,也慌了。
呆头鹅不会真的出事了吧,别看平时对他凶巴巴的,可心里却是很在意他。
“小姐,你这是怎么啦?”小琴紧张地摇动着炘儿的双肩,急切的喊道:“小姐,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怎么啦!”
“呜呜……”炘儿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小琴,伤心欲绝地痛哭了起来。
“小姐,怎么啦?你别吓我,你倒是说啊,怎么啦?”
“呜呜……,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小琴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呜呜……。”
小琴干脆一把夺过炘儿手中的信,自己看了起来,看着看着,难以置信地喊了起来:“什么?!呆头鹅要和别人成亲?!”
小琴这么一喊,炘儿哭得几乎要崩溃。
小琴脸色铁青,恨恨地骂道:“叶治这个混蛋负心汉,不行,我一定要找他当面问个清楚。”
说完,撇开炘儿,像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小琴出了家门,刚好看见辆代脚的驴车,二话不说拦了下来,丢给赶车的几角碎银,急冲冲地喊道:“快,去兴庆坊,要快!”
赶车的见是从官宦人家出来的,而且脸色铁青,也不敢多问,上了御街就扯起鞭子跑了起来。
御街一路笔直向北,出了朝天门就是清河坊,拉车的驴儿仿佛知道今日坐车的小娘子有急事似的,撒开蹄子跑得甭提多轻快了。
太平坊、中瓦子、保佑坊、教睦坊、大瓦子、积善坊、里仁坊、定民坊、下瓦子,转过众安桥就是兴庆坊,四里多地一刻多钟就到。
“砰砰砰!砰砰砰!”
“开门,开门,快开门!”气急的小琴一边用力地拍着门,一边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谁啊?”
“咯吱”,韩府的大门打了开来,“咦,小娘子,是你。”
“叶治在吗?”小琴也顾不得女孩家的矜持,何况她好像都没有矜持过。
“治哥儿不在,治哥儿回温州去了。”
“他回温州干嘛去了?”
“他,他,”门房见小琴面色不虞,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不该说。
小琴拿眼睛一瞪,喊道:“快说!”
“听夫人说,治哥儿告了假,回温州成亲去了。”
“什……什么,真的回温州成亲去了。”
小琴虽然不肯相信,但残酷的事实却摆在了面前。
“呆头鹅要和别人成亲了?呆头鹅真的要和别人成亲了……”小琴丢了魂似的喃喃自语,两行情泪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
失魂落魄的小琴回到府中,炘儿的眼睛已经哭成了两只灯泡,她像是盯着救命稻草一般,眼巴巴地看着小琴。
小琴看见炘儿,再也忍不住,抱住炘儿嚎啕大哭道:“呆头鹅真的要跟别人成亲了,呜呜……。”
这对“痴情小姐妹”的天空彻底塌了下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痴情小姐妹”顶着两只大灯泡,任谁看了都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
在秦桧和王氏的逼问下,小琴道出了原委,并且把叶治这个负心人的绝情信交了上去。
秦桧细细地看着书信,眼中喷火。
满以为叶治和炘儿情投意合缘分天注定,自己能招个称心的东床快婿,没想到是这个样子。他也隐隐地感觉到叶治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十有八九是冲自己来的,不觉更加恼羞成怒。
“叶治,你给老夫等着!”
秦桧的眼中闪着寒光,狠狠地将手中的书信撕了个粉碎。
……
喜庆的红烛已经燃了大半,宾客们早已散去,就连洞房外恶作剧的亲友也没了踪影,整个大院除了蝈蝈的叫声,一片宁静。
雪儿坐的太久,身子有些僵直,特别是顶着凤冠和盖头的脖颈酸的很,她微微了动了动身体,却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动,唯恐失去了新娘子的端庄。
“唉,官人怎么还不来揭红盖头,这都什么时辰了。”雪儿暗暗想着,盖头下粉嫩的脸上不由浮起了幸福的笑意。
雪儿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子,能嫁当朝状元郎,“治哥儿长的可真俊,他要是笑起来肯定更好看。”
今日迎亲的时候,雪儿偷偷地掀起盖头看过自己要嫁的男人,虽然只是匆匆地一眼,却彻底征服了她,就算潘安在世也未必比得过有我的如意郎君吧。
“娘亲说晚上洞房花烛就要行周公之礼,这周公之礼真是羞人,呵呵。”
雪儿的脸上浮起了红晕,将袖中的白绸帕紧紧地抓在了手中。
叶治呆呆地看着坐在婚床上的新娘子,感觉就像一场梦。尽管心如刀绞,他还是选择结束这场刻骨铭心的爱恋,在爱情和名节道义之间,他痛苦地选择了后者。
身死事小,失节事大。
秦桧是何许人,那是永远钉在历史耻辱柱上遗臭万年的第一大奸臣,至今还在岳爷爷的坟前跪着,时不时要接受唾沫和尿素的洗礼。叶治可不想跟着受世代的唾骂,让祖宗家门蒙羞。
就让爱随风去吧。
“唉……,”叶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红烛映照下的佳人,他心中涌起了后悔和歉意。
自己已经负了一个人,现在又要误另一个人,没有感情的婚姻不就是坟墓吗。
自己亲手埋葬了爱情,又将一个年方二八的豆蔻少女拉了进来。
他想尽可能地将对炘儿的伤害降到最低,所以编造了家中已给他定亲的谎言。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尽管自己万般不愿和无奈,但没办法,百善孝为先,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吧。
演戏演全套,做戏做认真。
做了决定后,叶治八百里加急送信回家,让阿爷阿姥火速给他找个“女一号”。
阿爷阿姥早就盼着能早日抱上第四代,消息一出,立刻轰动了全城的媒婆,华盖山边叶府的门槛都快被蜂拥而来的说亲人踩断了。
开玩笑,叶治谁人不识,大名谁人不知,用“高富帅才”都难以形容他在人们心中的万一,连媒婆都恨不得自己能年轻个几十岁。
阿爷阿姥亲自把门户相当的姑娘相了个遍,最终选了十六岁的雪儿。
雪儿姓王,名小雪,因为出生时正好下小雪,所以不伤心的老爹给娶了这么一个名字。名字虽然取的不上心,可小雪是家中独女,宝贝的不得了。
王家也是温州数得上号的,祖上做过官,是礼仪之家书香门第,口碑和家风在城内都是有数。
雪儿长得很俊俏,要说人总是有眼缘,阿姥第一眼看到雪儿就相中了她。然后就是下聘礼挑日子,一边赶忙通知叶治回来当新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