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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昌府邸条件简慢,叶治在天香楼摆下了酒席。
主桌上只有四个人,韩世忠居中,陈规居左,叶治居右,汪若海坐下首。
“韩大哥,你真是专程来看我的?”叶治笑眯眯地又和韩世忠碰了一杯。
“嘿嘿,那可不,这么久没见,想死哥哥我了。”韩世忠几杯下肚就有点不正经起来,“兄弟想哥哥没。”
“楚州到顺昌千里迢迢的,我可真受宠若惊。”
“哈哈,谁叫咱兄弟感情深呢。”韩世忠拍了拍叶治的肩膀,端起酒杯说道:“来来来,感情深一口闷,喝!”
“兄弟在顺昌可好?”
“好好,承蒙陈大人和汪签判关照,好的很。”
“那就好,陈大人、汪大人,我兄弟蒙二位照应,我敬二位一杯。”
“岂敢岂敢,太尉请!”
“听说你被贬官,哥哥我是憋了一肚子火。”韩世忠一口闷了杯中酒,恨恨地骂道:“他奶奶的,金人没一个好东西,和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韩大哥,我在顺昌可比在朝中自在。”
“行,自在就行,人不就图个自在吗。不过你自个儿在顺昌也小心点,离这么远,哥哥可顾不到你。”
“嗯,我知道,韩大哥你在楚州也要盯着点,金人迟早要背盟。”
“当真?”
“韩大哥不信?”
“信!只要是兄弟你说的,我就信。我就知道金人是包藏祸心,他娘的,可惜让张通古给跑了。”
“嗯?张通古?”叶治瞄了一眼韩世忠。
“嘿嘿,”韩世忠自觉说漏了嘴,尴尬地笑了笑,压低声音在叶治耳边说道:“其实这次来,我是追人追到濠州,顺道来看看你的。”
“追人?追张通古?”
“不是,追我手下一个统领,叫郝抃。他娘的,我让他扮作红巾,埋伏在洪泽镇劫杀北上的金国使臣张通古,没想到这个混账居然敢偷偷去通风报信,让张通古给跑了,让我拿住,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噗。”陈规听了,惊得差点把嘴里的酒给喷了出来。
截杀金使,娘的,够胆!
这种事情也只有韩世忠这种人敢想敢干,老子服你!
叶治听罢,也着实吃了一惊,这也太猛了吧,居然敢这么干!
“韩大哥,听我一句话,杀了张通古也于事无补,反而会置自己于险地,以后这样冒险的事情可千万别干。”
韩世忠点了点头,想想也有道理,战和这样的大政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小使臣的死活而改变呢,自己要真杀了张通古,那就要等着迎接赵构的怒火。
“还有,这个郝抃就不要去追了,他也是不得已,你让人家去干这个,不是把人家往绝路上逼吗。”
“好,我听你的。”韩世忠点点头,说道:“既然金人会背盟,你待在顺昌可不安当啊,要不哥哥留些人手给你?”
(郝抃投到了岳飞军中,韩世忠也没有再追究为难。)
“不用,真要有什么事,我自保之力还是有的,你留人手在此,不免要招惹物议。”
“行吧,那你凡事小心,莫要逞强,若有不对劲就来淮东找我。”
“嗯,韩大哥你放心吧,我是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呵呵,你小子鬼精鬼精的,会出事才怪哩。”
“哈哈哈哈……来,喝酒,喝酒。”
……
过了宿州,张通古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这里还由金国掌控,安全自然无虞。
张通古本来就不赞成和议,他觉得白白把河南陕西土地还给宋国简直就是白痴行为,可惜金国不是四太子兀术他们当政,要不然怎么也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
江南这么走一遭,接触了宋国的君臣,张通古越发觉得他们根本不配拥有河南陕西的膏腴之地,此番回国一定要向四太子他们力陈。
张通古想想,四太子也是没法子,现在朝政是蒲鲁虎、讹鲁观、挞懒他们说了算,考虑到政权的稳固,金熙宗不得不按着他们的意思来。
而金兀术作为元帅府右副元帅,坐镇开封府,全权负责归还土地的交割。
在正月十五的时候,金熙宗就已诏告河南吏民,说要偃兵息民,将自河之南,复以赐宋氏。
见到金兀术的那一刻,张通古就像在外受了欺负的孩子见到家长一样,觉得自己好委屈。
“大王,这次出使,微臣差点就回不来了。”
说着,张通古感觉鼻子一酸,眼圈居然都好了。
“啊!”金兀术吃惊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通古竹筒倒豆子似的把韩世忠伏兵洪泽打算劫杀他的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金兀术一听是韩世忠这个猛人,脸上不禁也抽抽。
自他征战以来,纵横天下十几年,就只在韩世忠和吴玠手上吃过大亏,特别是黄天荡里的几十个不眠夜,现在想起,还心有余悸。
“韩世忠,总有一天老子要你好看!”
金兀术恨恨地骂了一句,对张通古勉慰道:“这次委屈你了,这趟差事办的不错,待回到上京,让陛下好好奖赏你。”
“大王,微臣要的不是什么奖赏。”张通古苦着脸陈说道:“微臣觉得把大好的土地送给宋国真是不智之举。”
金兀术看了一眼张通古,语带不满地说道:“我何尝不是这么想,但陛下已经决定,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那真的要把土地白白地交给宋国吗。”
“眼前只能按着陛下的旨意办,宋国的交割使是谁?”
“王伦。”
“呵呵,又是他。”
呵呵,别说是金兀术你了,连王伦自己都觉得很无趣。
都说柿子专挑软的捏,赵构也捏得太狠了点,反正只要和出使搭边的,指定要落在王伦头上。
也罢,反正名声已经臭大街,无所谓了。
为了补偿王伦,赵构既给钱又给官,赐了同进士出身,又除端眀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充迎奉梓宫奉还两宫交割地界使,任东京留守兼权开封府尹。
帽子一顶顶,花花绿绿戴的不少。
可帽子再多又有啥用,在旁人眼里,王伦就是头号卖国贼,帽子越多,骂的越惨。
张通古回到汴京半个月后,头号王伦和副使蓝公佐也到了开封府,负责接待他们的接伴使是老相识乌陵阿思谋。
不过此次碰面乌陵阿思谋的脸色可不大好看,让王伦感觉自己像是欠他钱似的。
他俩被送到驿馆后,乌陵阿思谋就好像得了健忘症一样,把他俩晾在了一边。
心怀忐忑地等了四五天,乌陵阿思谋终于现身,说是金兀术要见他们。
要从别人手里拿东西,哪有这么容易,好在王伦有非常丰富的外交经验,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
王伦到了行台尚书省,一看金兀术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心里不免打了个突突。
果不其然,一见面金兀术劈头盖脸的就先问起罪来。
“我主诏书未下,土地尚未交割,你们怎么先款纳赵荣、王威,这岂不是无信之举。”
王伦被金兀术问得一时语塞,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有些理亏。
赵荣是宿州知州、王威是寿州知州,这两人听说两国和议已成,未等金主正式下诏交割地界就献城来归。
赵构也没想这么多,有人来归附还不高兴?就乐呵呵地接纳了赵荣王威,还好一顿褒奖,结果惹恼了金兀术。
“元帅容禀,赵荣、王威见两国议和已成,不待交割即以城归,实乃两人思乡心切,请元帅宽宥。”王伦只能找这个理由搪塞,“况且两国和好,无论南北都是上国之赤子,请元帅恕罪。”
“哼,”金兀术冷哼了一声,责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二人不待我令就私通款曲,与犯军法何异?你禀告你家国主,速速将此二人押回,以免坏了和议。”
“这……”
王伦刚想辩解,见金兀术瞪了他一眼,只得把未出口的话咽回去。
看来只能丢卒保车,现在最重要的是交割地界,其他的都可以靠边站。
“元帅放心,在下一定禀告陛下。”
“还有,此次赐还河南之地,是我国家对宋氏的恩德,你江南所下赦书为何只字不提我上国的恩泽呢?”金兀术接着质问道:“你江南如此忘恩,让本王如何相信你们是诚心和议。”
“这……”
面对金兀术咄咄逼人的攻势,王伦有些招架不住,“大王息怒。前面颁下的赦文并非真赦文,在下临行前,陛下特有交待,赦文内容当请大王过目改定。”
外交就要有急智和应变能力,事急从权,王伦也顾不了这么多,反正赦文已经颁布,现在要改就随他去了,只要能把金兀术对付过去就行。
“当真?”金兀术瞟了一眼王伦。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在下已将赦书草本带来,请大王有所指,待在下改定。”
“嗯。”王伦这么一说,金兀术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点。
王伦也不拖泥带水,当即在金兀术和乌陵阿思谋的指点下改起了赦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