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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公佐南归的路上是提心吊胆,头也不敢回,回到临安时,真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最惊险的莫过于在燕山,到达燕山时,金兀术居然也从上京赶来,又把蓝公佐扣住。
蓝公佐惶惶地在燕山待了几天,正当他以为自己要跟王伦一个命运时,金兀术居然又放行了,可算是捡了一条命。
见到赵构的那一刻,蓝公佐委屈地差点掉下泪来。
他声情并茂绘声绘色地把自己在金国的惊险经历细细跟满朝文武讲述了一遍,又将金国内部变乱的情况和金熙宗提出的新要求一五一十地向赵构作了禀告。
得知了确切消息,朝堂上立刻炸开了锅,金人的伪诈凶残,就如同吃人的恶狼,可笑居然还有人与虎谋皮,幻想着与狼共舞。
“陛下,”
第一个直言的是右正言陈渊,这个老夫子耿着头,很硬气地劝谏道:“陛下,金人尽诛往日力主议和之人,且悔前约,如今不仅要纳贡又要索河东、河北士民之在南者,可知金人确不可信,和议确不可恃。臣以为和战二策,切不可偏执,莫要因如画饼一般的和议而疏于战备。”
赵构对金人毁约也是恼怒的很,说好的事情,转眼就翻脸不认账。
他对陈渊回应道:“卿之所言甚是,今日之和,不但不能偏执于和议,更应该以战为主。”
说完不露声色地瞟了一眼秦桧。
“是啊,是啊。”
朝堂之上立马议论开了,既然皇帝都这么表态,大臣们自当极力配合。
不过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没过几天赵构好像全然忘记了自己在大庆殿上说过的话,迫不及待地以集英殿修撰、京畿路都转运使莫将试工部侍郎,充护梓宫、奉迎两宫使;济州防御使、知阁门事韩恕为宣州观察使副之,前往金国开始新一轮的议和。
……
这是叶治在顺昌过的第二个年,他本想趁着正月休沐再翘几天班回老家看看阿爷阿姥,可路途实在太遥远,交通又如此不便,算算日子估计还没到温州休沐就结束了,只好忍痛作罢。
后世都说春运难回家不容易,可要跟眼下比比,那简直幸福到家。
叶治虽然是贬官,但在顺昌过得却是很自在。
而顺昌在这短短的一年里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原本凋敝的民生如同如枯木逢春般,逐渐恢复了生机和活力。
今天是元宵节,吃过晚饭叶治就早早地一个人出门溜达。
作为父母官,他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头巷尾里走走,看看万家的灯火阑珊,听听百姓的喜怒哀乐,闻闻各家各户灶头上飘出的香气。
顺昌虽然比不得临安、汴梁这样的大都市,却也满是过年的喜庆味道。
特别是南市大瓦子,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花灯把南市装点得如同瑶琳幻境,全城的百姓都涌到了这里。
看着老老少少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叶治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幸福。
不过叶治的灵魂始终是孤独的。
虽然在这个世界,他实现了生命的延续,而且拥有家人亲友,但本质上他不属于这里。
每当皓月当空,他内心的孤寂就如同在无边的旷野上引颈嚎叫的孤狼。
眼前的热闹并不能排遣叶治内心的孤独,随着如潮的人群,穿梭了好一阵,突然觉得有些兴致黯然,他便出了南市打道回府。
这么冷的天,窝在暖暖的被窝里应该更舒服些吧,可惜少了一个暖床的丫头,嘿嘿。
叶治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恶趣味。
如水的月光洒满大地,在皑皑白雪的反照下,把冬夜的黑暗驱赶到了角落里。
“谁?”
正满足于恶趣味的叶治突然瞧见不远处的角落里立着一个人影,不由被吓了一跳。
“是我。”那个人影不慌不忙地向前走了几步。
嗯?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借着月光,叶治定睛看去。
面容有些看不真切,不过那双透着肃杀,黑如深渊的眸子却如同暗夜中的火炬,一下子照亮了叶治的心头。
“是你!”
“是我!”
……
火炉里的炭火被叶治拨的很旺,迅速地驱散了屋内的寒冷。
“来,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叶治递过去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慢慢地喝着。
“咳咳,痛快!”一杯酒下肚,死囚苍白无血色的脸上终于浮起了一丝红晕。
“你受伤了?”
“不妨事。”
“说来真巧,去年你也是这个日子走的。”
“活命之恩不敢言谢。”
“你言重了,我只是觉得你不像个坏人,既然不是坏人,就不应该关在牢里,就这么简单。对了,还不知道你高姓大名呢?”
“夏侯镜。”
“我叫叶治,能给我说说你的事吗?”叶治对于他的离奇经历非常的好奇。
夏侯镜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悲伤,叶治有些后悔发问,赶忙给夏侯又添了一杯酒,自我打圆场地说道:“夏侯兄,对不住,是我多问了,往事就不要再提,来喝酒。”
夏侯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悠悠地说道:“不妨事,这些事我也本打算跟恩公说的。”
夏侯镜是河北人氏,有一身好武艺,早年在外闯荡,干得是替人寻仇的杀手营生。
不过盗亦有道,他从不滥杀无辜,后来厌倦了江湖,回到老家侍奉老母,并且娶妻生子,一家人和和美美。
绍兴六年,刘豫刘麟父子准备攻宋,在河北大肆抓丁签军,夏侯镜不从,杀了刘麟几名手下,带着家小逃祸。
结果一路上被刘麟的人马追杀,老母和妻儿都惨死刀下,夏侯镜只身一人受伤逃脱。
后刘麟率军南下驻扎在即顺昌,夏侯镜伤愈后前来刺杀刘麟报仇。夏侯镜虽然武艺高强,可一人之力怎么能和千军万马相抗,在格杀几十人后,他也受伤被俘。
刘麟想拷问出同党,就没有立刻杀他,将他押入死牢严刑拷打。
不曾想刘猊在藕塘镇兵败如山倒,刘麟得报,连夜从顺昌仓皇逃跑,把夏侯镜忘在了死牢。
就这样,夏侯镜一直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死牢里,直到遇见了叶治。
重见天日后,夏侯镜唯一要做的就是报仇。
他辞别叶治偶,一路北上到了汴京,发现早在两年前刘豫刘麟父子就已被经金人所废。
在汴京找不到刘麟,四下打听,终于得知刘豫父子被迁到了万里之外的临潢府。
夏侯镜一路追到了临潢府,潜伏了数月终于抓住了机会杀了刘麟,大仇得报,不过他也身受重伤。
逃出临潢府后,夏侯镜躲到了五台山养伤,伤养得差不多后,他才南下来找叶治报恩。
叶治听完沉默了许久,才问道:“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大仇得报,再无牵挂。若非恩公活命之恩,我也无法报得大仇,我愿跟着恩公。”
“不要说什么大恩不大恩,你若不嫌弃,我是求之不得。”
说实在话,夏侯镜这个大猛人能留下来帮自己,叶治真觉自己捡了个宝。
听叶治这么一说,夏侯镜站起身,对叶治施礼道:“恩公在上,请受夏侯镜一拜,以后我这条命就交给恩公了。”
“万万不可,使不得!”
叶治一把拦住了夏侯镜,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在我这不兴这样,夏侯兄跟着我,其实是委屈你了。”
……
夏侯镜的武艺比叶治想象中的还要高强。
叶治十岁不到的时候就跟着陈鳌习武,这十年下来再怎么缺乏实战经验也能算半练家子,没想到在夏侯镜面前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再来!”
叶治也是憋了一股劲,我就不信了,十年练功,在你夏侯镜手下还走不过五招。
“还来?”
“嗯,再来。”叶治拼命揉了揉身上中招的地方,目露精光,盯着夏侯镜,叫道:“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你一个读书人干嘛非得跟我学这个?”
夏侯镜有点纳闷,这个世道读书人不都是瞧不上武夫的吗,眼前这个小叶相公完全颠覆了他的认识。
“嘿嘿,技多不压身嘛。”叶治笑了笑,“而且这世道也算不得太平,学些武艺防身总是好的。”
“我练的可都是杀人技。”
“有刀在手不一定非得杀人啊,我要学的就是杀人技。我习武十余年,在你手下却像花架子一般。”
“其实你的功底很扎实了,”夏侯镜安慰道:“并不是花拳绣腿,你只是少了实战的磨砺,而且你也不擅刀刃,破绽肯定很多。”
“嘿,你说得对,我练得可是最难的枪。”
“哦,枪法可是最难练的,没个三五年都入不了门。”
“那是,”叶治略带骄傲地说道:“月棍、年刀、一辈子枪,这枪我练了十来年。”
“那好,你用枪来跟我比试比试。”
“嘿,正有此意。”叶治想找回点场子,就从武器架上取了一根白蜡杆长枪提在手里。
“不错。”
两人还未较量,夏侯镜就先叫起好来。
他虽然没练过枪,但确是一等一的高手,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叶治长枪在手,整个人的精气神就完全不一样了。
夏侯镜仔细地打量着如长枪一样挺立的叶治,心中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大意,嘴上豪气地喊道:“来,今天就让我领教一下你枪法。”
“嘿嘿,夏侯兄,那我就得罪了。”
叶治对自己的枪法颇为自信,他可是经岳飞亲自指点过的,而且一寸长一寸强,长枪对短刀,武器上就占了便宜。
“嗯,来吧。”
夏侯镜也被叶治激起了好胜之心,右手提刀,左脚探前,微微侧身,先做了一个守势。
“好,看枪!”
叶治大喝一声,长枪如电般向夏侯镜刺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