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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世华、彭玉章几人都凑到了案前,随着叶治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舆图。
“拿几个茶盏来。”
“哦。”阿瓜急忙取来几只茶杯放在了桌案上。
叶治拿了三只杯子,分别放在了呼延通所在的兰州、施全的怀德军和种彦崮的绥德,皱着眉头,久久没有吭声。
“还是你们先说说吧。”叶治抬起了头,看向了崔世华和彭玉章。
两人了解叶治的习惯,知道叶治此时心中已有主意,在真正做决定之前,他都要听听众人的意见,以集思广益、查漏补缺。
“相公,属下以为当火速驰援东路。”崔世华建议道:“左厢神勇军司乃西夏东南屏障,干系重大,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永乐城一战,西夏就出动了六个监军司三十万大军。此次西夏若是来攻,人数只多不少,东路军会很吃力啊。”
“若是爆发大战,恐怕粮草补给要尽早筹划。”彭玉章补充道:“此去绥德路途遥远,补给困难,稍有不济,大军就有缺粮之虞。”
“嗯,”叶治点了点头,这些他都已经想到。
西夏若是出兵,可以从“人”字形区域内各监军司调集人马,左厢神勇军司和祥佑军司已经被打残,可以忽略不计。
剩下可以调兵的监军司分别是宥州嘉宁、韦州静塞、西寿保泰、卓啰和南,右厢朝顺、白马强镇六大军司,加上翔庆府,以及中央的直属部队,人数可能会有四十万,如果拿永乐城一战做参照的话,西夏大军可能十天就会杀到。
十天。
现在已经过了四天,时间紧任务重啊。
叶治揉了揉眉心,深深地吸口气道:“即刻下令,全军动员,二十万预备役务必三日内集结。”
“是。”
崔世华、彭玉章闻声而应,一旁的书令史则紧张地记录着叶治的命令。
“下令各地工坊抓紧生产,军器弹药优先供应东路,军资粮草等可招募丁役先行运至绥德军。”
“是。”
“速将军情分送西路、中路,令呼延通、施全严守兰州、怀德,并集中优势兵力伺机出击,最好是能敲掉卓啰和南及韦州静塞军司,以分担东线压力。”
这倒不是叶治想全面开战,现在整个压力都集中在东线,即使他带军驰援,压力还是很大。
让呼延通、施全出击,就是要让西夏人顾此失彼,投鼠忌器,不敢放手一搏,以此来减轻东线所承受的压力。
叶治下完命令,又取过纸笔“刷刷刷”地写了半页纸头,递给了崔世华,道:“即刻将此书信送给彦崮。”
现在东路牵动着所有人的心,眼下叶治最担心的是种彦崮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或者过于乐观而放松了警惕,以至于让西夏人有机可趁。
如果东路战事荼蘼,势必影响整个战局,说句不好听的,可能前面付出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此时在银州备战的种彦崮想不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冲动”会带来这么一系列的问题,但他知道西夏人肯定咽不下这个气,一定会来报复。
不过来就来吧,怕个逑,老子还怕你们不来呢。
……
中渭浮梁已经被一座气派的钢筋水泥桥梁所代替,浮梁北岸的营寨不见了踪影,在营寨的故址上耸立着一座三丈高的纪念碑,如一把利剑直刺苍穹。
纪念碑的正面刻着由叶治亲手书写的“中渭战役纪念碑”七个大字,碑身上镌刻着自统领姜丰余以下两千零九十七位在中渭浮梁保卫战中壮烈牺牲的勇士名字!
“这纪念碑上镌刻着两千零九十七名英烈的名字。”
一身戎装的叶治站指着纪念碑,对着十万出征的将士慷慨陈词道:
“两千五百名将士,打退金兀术十万大军的十数次进攻,将士们宁死不退,有些将士甚至点燃了手雷与敌同归于尽,连尸骨都没留下。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了最终的胜利,他们是关中子弟的骄傲,其浩然之气,万古长存!”
十万将士肃穆地伫立在纪念碑前,眼前似乎浮现起那场惊天动地的厮杀和一幕幕悲壮!
“今天,我将带领你们奔赴另一个战场。在那里,我们的兄弟同袍为了家园亲人正和西夏人浴血厮杀,他们需要我们!上了战场之后,我只有一个要求,”
叶治环视了一圈面容坚毅的将士,奋声道:“那就是不要给关中子弟丢脸,不要给牺牲的英烈们丢脸!”
“不退!不退!不退!……”
……
黑夜如墨,狂风骤雨夹杂着无数的飞石狠狠地拍打着城池,种彦崮猫着腰躲在墙垛下,手里还举着一面圆盾,紧紧地护在头顶。
飞石如蝗,打在城墙和盾牌上劈啪作响,震的手臂感觉都要断了似的。
“噼噼啪啪”的响声持续了一段时间终于渐渐止歇,不过风雨却没有半点减弱的迹象。
“准备!准备!”
飞石一停,城头上立刻响起了一阵阵嘶喊声,将士们握紧了手中的刀枪,透过垛口观察起城下的动静。
可是风雨实在太大,天色又黑的吓人,城下也是一片漆黑,根本分不清辨不明。
“噔、噔、噔……”城墙外侧陆续传来了撞击的响动,是云梯搭墙的声音。
“来啦!迎战!”
将士们纷纷起身,迎着暴风雨,开始了新的肉搏厮杀。
这是西夏人攻城的第五天。
五天前,银州城被西夏大军团团围住,种彦崮看着漫山遍野的西夏人马,登时有点懵逼,怀疑自己是不是捅了马蜂窝。
前两天还好,西夏人只是试探性的进攻,而且种彦崮手里有火炮,一开始把西夏人炸得有点找不着北。
没想到西夏人比女真机灵多了,头一天吃了火炮的亏,立马学乖了。
白天离的远远的,而且分的很散,专门挑晚上黑灯瞎火的来攻城。
到了晚上火炮找不准目标,等于就是瞎子放空炮,对西夏人的杀伤只能瞎猫撞死耗子,博运气。
“大壮!你他娘的赶紧扔几个蛋蛋!”
伍长肖俊朝着投弹手怒吼道:“你他娘的要留着孵蛋吗。”
“伍长,震天雷不多啦。”
大壮用身体挡着雨,好不容易点燃了一个手雷,看也不看就扔下城头,一边大声回答道:“现在补给又断了,还是省着点吧。”
“你个瓷马二愣的。”老肖忍不住骂道:“人家都杀到眼前了,你打算留着带到地底下去吗。”
大壮一愣,麻蛋,对啊,在自己挂掉之前将手中的震天雷全都扔出去是一名投弹手的光荣使命!
“伍长,额知道哩。他娘个怂,看老子不炸死这般龟儿子。”大壮一边点弹一边骂道:“这鬼天气,幸好捻子不怕水,要不然全都白瞎了。”
“呜呜呜……”
一阵急促的号角声穿过厚重的雨幕飘了过来,种彦崮从一名正在攀城的西夏士兵身上拔回长枪,一边喊道:“二蛋,北边杀上来了,你带些人过去,快!”
这已经不知道是西夏人第几次摸上城头,好几次防线被悍不畏死的西夏人撕开了口子,幸好将士们更不畏死,硬生生地杀退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日,西夏崽子难道是疯了。”
种彦崮暗骂,这几日西夏人疯魔似的夜夜攻城,不知填了多少人命,城墙下堆积的尸体都快有城墙高了,可就是杀不完,倒一下一波又来一波。
将士们伤亡很大,银州被围困了五天,西夏人截断了无定河谷的通路,大军得不到任何支援补给。
粮草和水源还能支撑个大半月,就是炮弹和震天雷已基本断货。
西夏人的泼喜军在没了火炮的威胁后,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而且人家的弹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隔三差五给你来一场石头雨,不少将士就伤亡在石头蛋蛋之下,你说可恨不。
“老铁,还有没有炮弹!有的话就给老子统统点了扔下去,炸死这班龟孙!”
“大帅,不成啊。”
老铁焦急地叫道:“相公有严令,每门火炮都得留两发,绝不能让火炮落到敌人的手里。要不然,俺们就是死了也是罪人,进不了英烈祠啊!”
“给老子狠狠地杀!”
种彦崮已经杀红了眼,今晚的西夏人特别的疯狂,好像自己挖了他们的祖坟似的,“只要有一口气就不能让这般龟孙上城,死也要给死在城头上!”
“不退!”
“不退!”……
种彦崮一边扎着枪,一边觑了觑弥陀洞的方向,也不知道那边能不能顶得住。
种彦崮默默叹了口气,他娘的,都自求多福吧,这次要是都战死了,老子到了地底下再给兄弟们磕头赔罪。
“叶治这死人怎么还不来。”
种彦崮心中暗骂,他娘的,老子小命要是交待了,看我不天天去趴他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