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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州的兵马表面上看和以前没多大差别,从领导层来说,就是岳飞父子和张宪身死,王贵出走,新来了个扛把子田师中。
从兵员来说,赵构选调了一部分精锐编入了禁军,像施全,就是三大镇罢兵之后被选入殿前司捧日军的,这对岳家军的主体影响并不大。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岳飞被害,岳家军就像被抽走了精气神,加上田师中一来,各种蛮横,搞得将帅不合、士卒离心,原来让金人闻风丧胆的威武雄壮之师到底还有多少战斗力,现在却是个未知数。
不过田师中的自我感觉却好得很,从临安一回鄂州,他就马不停蹄地召集各军统制议事。
都堂里坐的满满当当,一看人头,全是岳家军的老面孔。
左首的是前军统制王俊、中军统制郝晸、后军统制王经、左军统制牛皋、右军统制庞荣、马军统制寇成、忠义军统制孟邦杰、统制官徐庆;右首的是背嵬军统制傅选、游奕军统制姚政、选锋军统制李道、踏白军统制董先、胜捷军统制赵秉渊、破敌军统制李山、忠义军同统制梁兴。
田师中那双细小而多疑的眼睛朝众人来来回回扫了几遍,这才面带倨傲地开腔说话,“诸位,此次本帅赴行在面圣,承蒙陛下看重,亲授机宜,有大事体要交给咱们去办。”
“都统,陛下有何差遣?”
前军统制王俊十分配合地问了起来,牛皋、徐庆等人闻声,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呵呵…”田师中干笑了几声,道:“陛下将要用兵,此次对咱们鄂州御前诸军来说,绝对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用兵?
这个消息好似一块巨石砸入了深潭,立即引起了众人的猜测和议论。
“都统,不知朝廷要对谁用兵?”背嵬军统制傅选问道。
“陛下虽未明示,不过以本帅推断,陛下是要对金人用兵。”田师中十分笃定地说道:“陛下素怀规复中原之志,如今金人势蹇,正是用兵之时。”
纳尼?对金人用兵?
众人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构这是抽得哪门子疯?
当年北伐打到了临颍,金兀术都要渡河了,结果十二道金牌催命符似的严令班师回朝,使得十年之功毁于一旦,如今又说要北伐?
骗鬼嗦,老子信了你的邪!
“田都统,这么大的事情,恐怕不能凭推断论之吧。”左军统制老牛冷不丁来了一句。
田师中闻言变色,眉头一挑,冷然道:“怎么,牛统制是怀疑本帅啊,还是不信陛下有规复中原之心?!”
“我岂敢怀疑陛下的决心,我只是觉着此事干系重大,不能仅仅靠推断而定。”牛皋略带讥讽地怼道:“绍兴十年北伐,我大军已杀到朱仙镇,离开封只四十里,最后还不是功败垂成。”
“嘭!”
田师中岂能听不出牛皋话里的讥讽和不满,不由大怒,拍案而起,喝道:“大胆牛皋!你敢诋谩陛下!”
“不敢!”
“当年要不是岳飞这个逆贼欺君误国,国事岂能如此!”田师中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贼配军,还敢替反贼张目!”
贼配军?!
我擦!
性情刚烈的牛皋怎么受得了田师中如此羞辱,猛地霍然起身,几乎喷火的双眼恨恨地盯着田师中。
“牛皋,你要造反吗!”田师中厉声骂道:“都堂之上岂容你来撒野!来人呐,给我把这厮押下去,重责五十军棍!”
“牛统制一时糊涂,请都统手下留情!”众人见田师中要动粗,纷纷起身劝阻。
“哼,一时糊涂。”
田师中冷笑道:“我看他分明就是岳飞余孽!今日谁也不要替他求情,要不然莫怪本帅军法无情!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给我押下去!”
众将见田师中已把话说绝,便都怏怏然沉默不语。
“哼!”
田师中冷哼着继续敲打道:“你们别以为立了点微末功劳,就可以目无军法。我大宋不杀读书人和上书言事者,可还没有杀不得的武人!”
田师中面带冷笑,令道:“各军好好整顿军马备战,若有贻误军机者,本帅定严惩不贷。”
“是。”
今天田师中整这么一出,可不是事出突然、临时起意。
当日在张俊府里,田师中大倒苦水,说岳家军桀骜难治。自己到鄂州,军中诸将大多不买他的账,特别是牛皋这个刺头,经常和他唱反调,他这个都统制做的憋屈。
张俊当下就给田师中支招,让他回鄂州后第一要事就是整治军中的刺头,杀鸡儆猴立威,既然不能让人敬,就要让人怕!
田师中最想整治的就是牛皋,所以今天才来了这么一出请君入瓮。
田师中知道牛皋心情刚烈耿直,只要自己引惹一下,牛皋肯定会沉不住气。
所以田师中故意不断去刺激羞辱他,结果牛皋真就中了田师中的算计,成了田师中刀下的那只鸡,白白捱了五十军棍。
……
“牛哥,今日你太冲动了。”徐庆埋怨道:“那田师中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你怎么就不能忍一忍。”
“忍?你让我怎么忍!”趴在榻上的牛皋昂起头,恨声道:“士可杀不可辱,他田师中欺人太甚。”
“唉,话虽是这么说,可好汉不吃眼前亏。田师中今日明摆着是要立威,哥哥要是隐忍一二,也不至于白捱这五十军棍啊。”
伺候杀威棒的是田师中带到鄂州的亲兵,这些混蛋下手比一般要重上三分,五十军棍有多难捱可想而知。
适才军中的郎中前来给牛皋检查治伤,看着牛皋背脊和屁股蛋蛋上的累累伤痕,徐庆也是心有余悸。
不过牛哥不愧姓牛,骨头硬的很,吃杀威棒从头到尾愣是一声没坑,连下手的人都心生佩服,不由又多使了两分力。
可即便这样,牛哥不单照样没吭声,而且五十军棍下来居然没有伤筋动骨,不得不佩服他皮糙肉厚扛揍。
“哼,”牛皋冷笑着反问道:“田师中有心整治咱们,即便躲得过初一,能躲得过十五吗。”
“这,唉……。”徐庆无言以对,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我呸!”
牛皋破口大骂道:“就他这样的贼逑,也配让我低头!我牛皋这辈子就只服相公!”
“嘘……”徐庆急忙作了个噤声手势,阻止道:“哥哥慎言,以免祸从口出!”
“怕他个逑!”
牛皋愤然道:“我说徐庆,你也是裤裆里有卵蛋的,怎么这么怕事?相公、张宪、赢官人含冤而死,咱们没法替他们伸冤,难道连话都不敢说了?相公对咱们的恩德都忘了?你徐庆跟着相公的日子可比我牛皋还长吧。”
“我说哥哥啊,我徐庆是这样的人吗。”
徐庆叫起了撞天屈,叹道:“唉,当年我劝过相公,可相公把忠义看得比什么都重,宁可丢了性命也不愿……。”
“不愿什么,你劝相公什么了,那现在怎么连个屁都不敢放?”
“唉……,不说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徐庆语调悲凉,“早知如此,还不如和杨再兴一样战死沙场。”
……
肖飞真心搞不懂郭进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到武关已好几天,郭进只是在关城外拦了两道据马,就没有别的动作了。
武关关城不大,容不下两万人马,所以大部队是在武关外的河谷里安营扎寨。
“大将军,为什么不趁着有功夫,好好整固下城防呢?”
肖飞憋了几天,终究还是没忍住,他不解地问道:“城外营寨的防御也是稀松,单靠两道据马恐是不妥,万一有敌来犯,恐怕难以抵挡。”
“肖飞啊,不要急。”大马勺笑了笑,讳莫如深道:“一切我自有安排,你就管自己练好兵马就成。”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大马勺打断了肖飞,反问道:“难道你连相公都不信?”
“这…。”大马勺一句话就将肖飞给噎了回去。
“你们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大马勺宽慰道:“有相公的指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走,咱们再到外头去转转。”
武关就在丹水畔,丹水在此处呈波浪线的形状蜿蜒而过,关外里许,丹水依山谷走势向下拐了一个大弯,弯弯绕绕的地形利守不利攻。
“大将军,您看敌军多久会到?”
郭进嘘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想来是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