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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后,从潼关传来急报,金国大军已到潼关东三十里的阌乡,从探马传回来的消息看,此次金国大军至少有四十万,一时间阴云密布,大战一触即发。
“定坤。”
“大王。”
“你再给大伙儿好好讲一下战法。”
“是。”
去岁京兆之战虽然大败亏输,但昭毅大将军周定坤的表现却给金兀术留下了好印象,所以金兀术不单没有治其败军之罪,反而给周定坤升职加薪,将之倚为左膀右臂,此次出征更是让他总管汉签军马,宠信更甚当年的独眼韩常。
“敌军最可虑者乃火炮与震天雷,威力无俦。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火炮与震天雷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
周定坤稍微抬高了些音量,继续道:“火炮之短有三,一是笨重,转向移动缓慢;二是射远不射近,一百五十步内火炮就顾不到了;三是不利夜战,天色一黑,火炮就如同瞎猫一般,全然要靠运气。而震天雷和其他火器一样,极为怕火,可用猛火油对付之,只要一枚震天雷爆燃,那敌军就会自食恶果。”
“从西夏得到的消息,破敌之法就在夜战。夜间火炮如瞎猫,我万山军趁夜抵进五百步内,以卵石和猛火油攻之。”
万山军是金人借鉴西夏的泼喜军新建的小型投石机部队,原来的巨型投石机太过笨重,在火炮的淫威之下成了战场上的摆设。
万山军的投石机都是像泼喜军一样的小型投石机,唯一的差别是泼喜军的投石机是安在驼背上,而万山军的投石机则是安在马车上,同样以鹅卵石为弹,靠密集的攻击杀伤敌人。
“万山军压制城头敌军,敢死队以火药炸开城门,城门一破,步军先行,攻占城关,马军随后冲杀。”
吃一堑长一智,去岁京兆大败,金人痛定思痛,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对双方战法利弊做了深入研究,而且从西夏人银州之战中借鉴到了经验。
同时意识到火药的巨大应用前景,所以依葫芦画瓢,搞出了以火药炸城门的战术。虽然他们的火药威力要次点,不过只要量足,炸个城门还是不成问题的。
“叔叔,咱们打算什么时候攻城?”乌禄此次把他所有家当三万精骑都带上了。
“不急。”金兀术回道:“先打探消息、好好准备,等西夏和宋国人马杀到也不迟。”
金兀术是存了让西夏和赵构打头炮的心思,也不知道西夏和赵构是不是也存了同样的心思。
……
“相公,您看。”
呼延通和赵荣陪在叶治左右,指着潼关外旷野上偶见的游骑,“金人到了阌乡后,除了派游骑侦探消息外,就一直没别的动静。”
叶治端着望远镜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转过身对呼延通和赵荣叮嘱道:“金兀术要耗时间,咱们巴不得。你们要想办法尽可能地把金兀术拖在潼关,时间耗得越长,对咱们就越有利。”
“我们省的了,请相公放心。”呼延通道:“不会这么快就把金兀术吓跑的。”
“呵呵,呼将军说的没错。”赵荣笑道:“我看金兀术之所以不敢贸然来攻,一是有不想打头阵的心思,二则其已是惊弓之鸟,经不住吓了。”
“未战先怯,不足为虑。咱们先藏点拙,好安金兀术之心。不过你们也要仔细提防,切莫大意。”
叶治继续叮嘱道:“金兀术肚子里憋着坏也说不定,去年京兆大败后他还敢来,说明他自觉有所恃,尚可一搏。你们特别要警惕金人夜袭,银州之战,咱们暴露出了一些问题,他们既然联军,那西夏人肯定会给金兀术支招。”
“是。”
“相公,种将军和郭进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还没有。”叶治摇了摇头,道:“不过,我看再迟也就在这几日了,说不定西夏和朝廷也存了不想打头炮的心思呢。”
……
吴璘盯着案上的圣旨和密札,眉头深锁、表情凝重。
这个差事不好干啊!
一个陕西宣抚副使的名头对他来说不但一点实际好处都没有,搞不好,他吴家多年的苦心经营反而要毁于一旦。
吴璘心里清楚赵构未必没有存了一箭双雕的心思。
吴玠吴璘兄弟保蜀多年,也经营多年,树大根深,赵构对吴玠吴璘兄弟既要倚重又是提防,既要靠吴玠吴璘拒敌于川蜀之外,又要提防吴氏兄弟坐大。
所以,尽管吴玠扼守和尚原、饶凤关、仙人关等地,屡败金军,保蜀功劳巨大,几次大战之耀目丝毫不下于岳、韩几大帅,但绍兴四年官拜川陕宣抚副使后一直就没有转正。
直到绍兴九年正月,赵构因吴玠功高,才授他开府仪同三司、四川宣抚使。
当年六月二十一日,吴玠病逝仙人关,赵构以胡世将为四川宣抚副使,把吴璘晾在一边。
绍兴和议成,郑刚中任四川宣抚副使,赵构为安慰吴璘,才给了他个检校少师,改充阶、秦、岷、凤四州经略使。
赵构让吴璘率军前往关中对付叶治,其实也是想借叶治的手削弱吴璘的实力,毕竟吴璘手中的兵马占了四川宣抚司大半,万一吴璘有什么野望,可就不大好弄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吴璘经过一番盘算,打定了主意。
关中不能不去,要不然纵使有千般理由也是抗旨不遵;去关中也不能真干仗,要不然到头来还得自己吃亏。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拖,拖他个一年半载,等黄花菜凉了再说。
即便拖不得,就权当是到秦岭游山玩水走一遭,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即便赵构知道了,也不能真把自己怎么样。
……
田师中也打定了主意,要趁着此次机会,好好敲打敲打鄂州诸军,反正不是自己的嫡系,即便被打残了也不会心痛。
而且岳家军的战力他是知道的,要是岳家军反过来能把叶治给打残,那田师中做梦都会笑醒。
反正不管怎么算,田师中都觉得这单生意自己稳赚不赔。
哼哼,牛皋,你给老子等着,不给你打残了才怪。
田师中心中冷笑了几声,想到这里,他倒是盼着能和叶治开干!
“大帅,大帅。吁……”
前往打探的斥候回来禀道:“启禀大帅,前面十里就是武关。”
“终于到了。”田师中嘟囔了两声,问道:“武关驻军情况如何?”
“具体数目不知。”斥候道:“不过除了关城,城外的河谷里还有许多营帐,估摸着有一两万人。”
一两万?
田师中溜了溜眼睛,旋即令道:“传令下去,大军就地安营,让各军统制和背嵬军随我去武关一探。”
“得令!”传令兵沿着队伍一路去传达命令。
约莫盏茶的功夫,各军统制以及背嵬军陆续赶到。
田师中有些不快地瞄了一眼人群里的牛皋,把手一挥,道:“武关走起!”
数千骑卷起漫天烟尘,直奔武关而去。
“呜呜呜……”
武关城头的哨兵望见河谷弯口的漫天烟尘,骤然吹响了示警的号角,密集的蹄声如同破阵的鼓点,在河谷山峦间回荡。
大马勺伫立城头,望着动地而来的铁蹄旌旗,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眼前这景象,或者说是远来的不速之客所展现出来的肃杀之气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单凭这股气势,他就知道来的是背嵬军。
有些东西已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即便岳家军改了名、换了姓,这些东西却没有丝毫改变。
田师中离武关两百步左右止住了人马,对左右各统制道:“背嵬军就地待命,诸位统制随我来。”
大马勺看着关城数十步外的十几骑,也难掩心中的激动,这十几张熟悉的面孔,有亲切、有感激、有情义、也有愤怒、背叛。
“你们是什么人?”肖飞喊道:“为何前来叩关!”
“大胆!”
前军统制王俊抢着喝道:“新任陕西宣抚副使田太尉前来,尔等还不出关迎迓!”
大马勺冷冷地盯着王俊,心中翻起滔天恨意,攥紧的拳头微微颤动,真恨不得立马冲出关去将此獠碎尸万段。
“你们,……”王俊还想继续喝骂,却被田师中给制止住了。
田师中神色倨傲,冲着城关上喊道:“本帅田师中,奉陛下旨意前往关中任职,与叶宣抚调防。想必你们已接到陛下诏旨,还不快把关防让开。”
“哼哼。”
大马勺怒极反笑,揶揄道:“我不知道什么田师、螺蛳,也不知道什么诏旨,想我让出城关,除非有叶相公手令,否则门都没有。”
“你!”田师中被怼的面红耳赤,不由纵声骂道:“好你个贼配军,莫非要抗旨不成!”
“哼!”
大马勺冷哼一声,继续数落道:“你们要是有叶相公手令,我立马把路让开,要是没有,你们就哪里来哪里回吧,省得爷爷动手!”
“好你个贼囚,居然敢和田太尉这般讲话。”
王俊破口大骂道:“我劝你莫要自误,抗旨不遵,你家相公也罪责难逃!”
“我呸!”
大马勺眼中喷火,朝着王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骂道:“王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若再聒噪,爷爷立马出城活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