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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棍陪着小心,将薛弼迎到了大内。
还未等神棍行礼问安,薛弼就冷着脸质问道:“你真要一意孤行吗!”
神棍心里咯噔一声,堆起人畜无害的笑容,一脸无辜地问道:“老师何出此言?”
“哼。”薛弼冷笑一声,盯着神棍继续质问道:“若叫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在海州大肆建造战船巨舶,意欲何为!事到如今,还要狡辩吗!”
额,神棍被问得有些心虚,还真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看今天这架势,是一言不合就得发红包啊。
既然瞒不住,就索性摊开来说。
打定主意,神棍吩咐道:“你们都先退下,我和老师说几句话。”
夏侯看了一眼神棍,神棍冲他点点头,众人会意,默默地退出了都堂。
“没错。”神棍目光灼灼,道:“此番南下,我就是要一统天下。”
神棍亲口承认,薛弼极为震惊地瞪着他,质问道:“天下好不容易息兵止戈,重归太平,你怎可因一己之私让亿兆黎元百姓重现战火之苦!仁者爱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圣人的教训你都忘了吗!你若再一意孤行,那你我师生从此恩断义绝,今日我亦当以死相抗!”
额,以死相逼,神棍被搞得有点冒汗,他深吸了一口气,叹道:“老师且先听学生一言。”
薛弼冷冷地看了一眼神棍。
秒懂!
有话讲,有屁放呗。
好好好,这屁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学生有一事想请教先生。”神棍秒回当年勤学好问的好学生,“纵观中国历史,治乱更迭,老师以为祸乱之源为何?”
考题这么大吗,容我好好想想。
薛弼眉间微蹙,陷入了思索。
神棍偷偷瞥了一眼,继续侃侃而谈道:“东周之世,诸侯割据争霸,天下离乱数百年;魏晋南北朝,更迭频仍,南北对峙,以致有五胡乱中华之祸;唐末之后,梁唐晋汉周有如走马观花,川蜀荆楚江南还有十国,列国相互攻战,经年累月;远的不说,本朝立国后,与辽战、与夏战、与大理战、与金战,战火不绝,百姓不得休息,这又是为何?”
薛弼被问的神情一窒,深锁眉头,细细地咂摸神棍话里的味道。
“而汉唐之际,我华夏踏匈奴、驱突厥,蛮夷咸服,万邦来朝,成就煌煌盛世,这又是为何?”
“天下分崩离析,实乃祸乱之源。老师,你想想,列国并列,争夺不休、兵戈不止,何来太平?欲要天下息兵止戈、长治久安,就必须山河一统。我之所以要举兵一统天下,非为一人之私,是欲再造华夏盛世,不为外夷欺侮,为万世开太平,何错之有?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我以我们这一代的短暂之痛换子孙万代的长久安乐,何错之有?学生以为此非为不仁,而是大仁。”
“你!…”薛弼被神棍说的有些无力,“好一张利嘴,好一番说辞。”
“老师信也好,不信也罢,这都是学生的肺腑之言,学生扪心自问,自己所作所为对得起圣人教诲。”神棍目光如炬,朗声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这就是学生追求的道!”
“老师,”神棍郑而重之地朝薛弼行了一弟子礼,掷地有声道:“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好一个虽千万人吾往矣,”薛弼苦笑道:“看来你是铁了心了。”
“是。”神棍斩钉截铁道:“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学生义无反顾。老师,您有匡国济世之志,伊尹管仲之才,为何不与我一起共建大同,共开万世太平。”
“呵呵,我乃赵氏臣!”
“赵氏臣。老师,您错了!”神棍反驳道:“此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姓一人之天下,您也不是一人一姓之家臣。自古天下者,有德望者居之,赵氏之正统,非是千古不可易。当年太祖立国,不也是从柴氏孤儿寡母手中取之。民为贵、君为轻,岂可因君之所轻,废民之所贵,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神棍的一番义正辞严,说得薛弼有些无力,他自嘲道:“你倒是教训起我来了。”
“学生不敢。”神棍躬身道:“您在学生心里,永远如同父亲一样值得尊敬和爱戴。”
薛弼突然觉得很累,他扶着交椅慢慢坐了下来,脑子里他的想法和神棍的说辞不断在争斗撕扯着。
“老师,您没事吧。”
薛弼摆了摆手,“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出了门,神棍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麻蛋,以死相争,吓死宝宝了。
老师怎么这么刚,一上来就要发红包,为个过气老腊肉这么拼,值得吗。
幸好哥巧舌如簧,要不然真要来这么一出学生逼死老师的戏码,对英名可是大大的有损呐。
神棍也不顾斯文形象,一屁股在门外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嘶,还挺冰的。
还是阿瓜有眼力,冲到厢房里抱来一个厚厚的软墩,垫在了冰冷的台阶上,扶着有些不情不愿的神棍坐在了软墩上。
屁股暖和了,思路也接上了。
按理说,薛弼不是一个迂腐的人,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的道理不会不懂。而且自己又不是什么人人喊打的独夫民贼、乱臣贼子,自己这么一个英俊潇洒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无敌小郎君,没理由不受待见啊。
小鲜肉和老腊肉之间如何选择,很难吗?
而且刚才一番连自己都要感动落泪的剖白已明显打动了老师的心,他应该不会再寻死觅活了吧。
奶奶的,保密功夫做的这么到家,怎么还被知道了呢,那哥的奇袭还管不管用。
一想到赵构这只狡猾的兔子很可能会在合围临安前逃之夭夭,神棍就要恨恨地搓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种彦崮的三万精骑了,要是这只利箭再被提前曝光,那真只能做好搜山检海的打算。
烦躁、头痛,神棍不停地搓着脸。
“相公,…”看着神棍一脸便秘的痛苦样子,徐庆忍不住问道:“出了什么事?”
神棍摆了摆手,轻声道:“容后再说。”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把薛弼搞定。
逼死老师的骂名,哥不想背!
薛弼很痛苦。
他不得不承认叶治是一个极其厉害的说客,当年纵横捭阖六国的张仪也不外乎是吧。
一边是忠君道义,一边是平生之志,他该何去何从?
“……您有匡国济世之志,伊尹管仲之才,为何不与我一起共建大同,共开万世太平。”
神棍的这句戳心窝子的话一直在薛弼脑子里盘旋,怎么挥也挥不走,怎么赶也赶不去。
“为万世开太平…为万世开太平!”薛弼一直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越是喃喃,心中裂出的那道光芒就更甚一分。
薛弼苦笑着摇了摇头,深深地舒了口气,站起身,打开了房门。
“啊,老师!”听到身后动静,神棍一下子从软墩上弹了起来,迎了上去。
薛弼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冲爱徒点了点头,吩咐道:“陪我去走走。”
神棍心中一喜,连忙道:“好,老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