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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棍带着夏侯、呆瓜,陪着薛弼出了大内。
宽阔如衢的御街上人潮涌动,车来船往,川流不息。
“你确实做的很好。”看着眼前更甚梦华三分的东京盛景,薛弼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得意门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老师过誉了。”神棍一直都很低调,“学生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薛弼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盯着神棍,肃容道:“答应为师,善待赵氏。”
神棍怎会听不出薛弼话中的强烈信号,不由大喜过望,连忙承诺道:“老师放心,学生只讲公义,不记私仇。”
其实这个问题神棍也想过,阿爷阿姥和岳飞岳云父子这几条人命,八成得记到赵构的头上。对他来说,将一干人等手起刀落世间一片清净,才是最畅快淋漓的复仇。
不过冷静下来想一想,届时自己真能下的去这个手吗?撇开别人不说,单是最最痛恨的秦桧,因着炘儿的关系,他就有点下不去手。
赵氏虽然失德没落,但当年太祖善待柴氏孤儿寡母,替他们赵氏赢得了仁慈的千古名声。
假若他神棍真的代宋而起,转头对赵氏举起屠刀,这两相一比,高下立判,百姓的心里都有一杆秤,这样自找差评的事情神棍是绝技不做的。
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大度的放对自己没有威胁的人一马,这也是给自己子孙积德积福。
所以薛弼一提出这样的要求,神棍二话不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叫惠而不费。
果然,薛弼对神棍的承诺十分满意,他点点头,欣慰地叹道:“为师没有看错你。撇开其他不论,单单这眼前的繁盛景象,为师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老师教诲,学生一日不敢忘。”
“前些日子我见到了陈有贵和你岳父母。”
“哦?老师怎么会碰到他们,岳丈他们可好?”
“他们都很好,你放心,我是正月十五去给你阿爷阿姥上香时恰巧遇到他们的。”
“老师!”神棍感动不已,朝着薛弼一揖到底。
薛弼拍了拍叶治的肩膀,宽慰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嗯,”神棍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点头应道:“学生知道。”
“你岳父母那可有什么安排,紧要时刻,可不能大意。”薛弼叮嘱道:“未雨绸缪,以策万全。”
“老师放心,学生都安排好了。”
“嗯,那就好。你是什么时候到东京的?”
“我昨日刚到东京,结果听说老师来了,高兴的都睡不着了。”
“呵呵,你啊,是怕我来吧。”
“哪能啊,老师盼都盼不来。”
“那个种彦崮呢,怎么没见到他?”
“哦,他和学生兵分两路,所以没一起。”
“看来你是成竹在胸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即便算无遗策,也还有很多不可控制的东西。”
薛弼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叹道:“听闻你修战船巨舶欲南下,陛下就生了退位之心,定了普安郡王皇子名位。唉…这些年来,陛下也是不易。”
赵构想退位,倒有点出乎神棍的意料,不过转念想想,这也正常。
就如同薛弼所说,赵构这二十来年皇帝当的确实不易,不是战战兢兢担心小命不保,就是俯首称臣包羞忍辱,可以说,他这个皇帝始终是带着不安和屈辱。
权力的毒药虽然迷人,但这样的皇帝但凡有点自尊心的做久了也厌。
现在不单是忧惧和屈辱,还很有希望做个亡国之君,这么“贵重”的名号,赵构不想要也是人之常情。
既然累了、厌了,卸下这个挑子也不是个坏事。
“张浚已到建康督师。”薛弼又曝出了一个猛料,“你自己早做打算。”
“嗯,学生知晓了。”
这个消息对神棍来说是个利好,张浚到建康督师,势必会集结重兵于建康一带,正好达到了神棍吸引江淮主力,给种彦崮突袭创造空间的目的。
可以说,张浚无意中帮了叶治一个忙,接下来就看他自己如何运用这样的优势转化为胜势了。
“老师,我不日就将进兵,您是留在东京,还是跟随大军南下?”
“我还是跟随你南下吧。”
“如此甚好,有老师在身边赞划军机,我更有底气了。”神棍笑道:“当年岳伯伯对您可是赞不绝口。”
“呵呵,老啦,不中用啦,你这臭小子鬼主意这么多,还用得着我这个老头子来出主意。”
“老师,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姜还是老的辣。您啊,对学生来说就是金不换的宝贝!”
“呵呵,臭小子,就知道拿我逗趣。”
薛弼跟随大军行动,还真不是为了什么赞划军机。说白了,他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不放心,神棍虽然满口答应善待赵氏,可谁能保证就一定言出必行。
吵架都能吵出真火闹出人命,何况是打仗!
所以薛弼觉得有必要在旁边看着点,万一神棍脑子发热,也好及时给他刹刹车。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薛弼不想错过这个历史性的事件,亲自见证天下一统和亲手缔造太平盛世一样,这是千古留名的天大事。
“老师,当年岳伯伯平定湖寇杨太,您献计以草蔓塞湖港阻车船的事那可是天下皆知的。要没有您的计策,牛皋能不能阵斩杨太还得另说呢。”
“呵呵…,”薛弼回想起了当年的点点滴滴,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喽。”
“呵呵,您哪里老了。”神棍半开玩笑地说道:“您正是开启人生第二春之时。”
“人生第二春?”薛弼眼睛一亮,细细地品着这句话,不经摇头叹道:“你所言所思,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你还记得当年你与为师第一次见面吗?”
“嗯,记得,学生是在书院门口遇到了老师。”神棍的记忆瞬间被拉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日学生和阿爷阿姥去妙果寺进香,路过书院,刚好碰到了老师。”
“嗯,那你还记得当年你作的那首《咏桃》?”
“呵呵,”神棍尬尬地挠了挠头,记得,当然记得,那还是哥第一次剽窃呢,每个人对自己第一次的记忆都很清晰的。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
花前花后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薛弼不由又吟起了神棍的“第一次”,赞叹道:“小小年纪就能写出这样的诗来,真是惊才绝艳,那时为师就认定假以时日,你定能一飞冲天,没想到为师还是小看了你,你现在不是一飞冲天,而是飞龙在天了。”
“哈哈,老师啊,您就别拿我逗开心了。我再能飞,也是您的学生,要没有您的教导,我现在就是一田舍郎。”
“呵呵,你啊。”
这一刻,薛弼突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也是幸运的,有这样的学生,又恰逢这样的机遇,他还奢求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