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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蒋易目光惶恐没有焦点,时而四处快速的流转,时而焦灼在某一个点上像要让目光化为实质,将那里洞穿。.
心理医师此前在医院对他的精神状况做过简单的了解和评估,他此刻的表现,很符合面对重大心理冲击后的应激反应。
可该要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okay......”高壮的白人女警察将他的状态看在眼里,眼睛动了动,尝试换一种更和缓的方式引导问话,“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比如,你能先讲一讲你今天为什么要到葛先生的家里去找他吗?”
“她,我是说Zoe?,”蒋易抱臂垂着头,声音颤抖,“能不能先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了?”
女警拿起手机看了看,那上面有Zoe?的最新身体检查报告,根据上面的结果......她顿了顿,说:“由于窒息时间太长,目前不排除脑死亡的可能性。”
“啊......”蒋易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随即埋头在自己的膝头,缓了很长时间。
女警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就在想要再开口劝导一下的时候,蒋易才缓缓抬起头,近乎气音的说着。
“我......我有同学托我打听补习的事情,葛筝他有认识的华人教授,我打电话联系不上他,这才找人打听了他的地址,想试着直接去他家里找找。”
女警点点头,“你和他很熟悉吗?”
“认识,但......也没有特别熟悉,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蒋易小声说。
女警点点头,继续一边记录一边说:“然后,你上楼之后,都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蒋易脑内闪回,显得眼神有些涣散,“我上到三楼,先、先按了一下门铃,可不知道是不是坏了,门铃没响,上楼前,我在门外看到他家窗口里面是亮着灯的,所以我又敲了敲门......门没锁,我手指刚碰上去门就开了,我也没多想,就进去,客厅......就在客厅,我看见地上仰面躺着一个人,全身抽搐......抽搐......脸都是紫色的......”
蒋易声音都有些变调,左手拇指无意识的搓动着右手的掌心,一下一下,搓红搓热,恨不得搓掉一层皮的力道。
“仰躺吗?”女警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我太害怕了,我也记不清楚了,对不起,”蒋易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敢走近看,转头就跑出来,跑出来跌倒了,然后、然后就......”
那之后他的反应,都被监控摄像头记录了下来,至于他短暂惊厥之后拉着那个男生喊着报警的反应,也都已经被当时的男生一字不差的向警方报告过了。
前后只有54秒的时间,根据现场模拟,确实只够一个成年人均速走上去、敲门、再急速跑出来,在房间停留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10秒钟。
至于蒋易去找葛筝的理由,以及他们之间交往的频次,都是很容易被证实的。
女警微微点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理解你当时心理上会有冲击,可是,似乎你的反应远远超过了一般人面对此类事件的反应。”
她审慎的直视着面前这个面色苍白、不停搓动右手的年轻亚裔男人。
蒋易打了个抖,“对不起,我......我的朋友,前一天在、在铁路桥下被、被......”他颤得几乎语不成调,“太突然了,我本来今天去找葛筝,也是想出门转移一下注意力,可没想到又是......”
女警做了个了解又无奈的表情,合上了笔记本,耸了耸肩膀,“很遗憾你接连遇到这样的事情,你的状态很不好,如果你需要心理医生介入,我们可以帮你联系你学校的学生会。”
她站起身,上前拍了拍蒋易的肩膀,“方便在外面走廊等一下吗?我们需要查看一下你的手机相关记录,别紧张,只是核实一下你刚刚的谈话内容。”
方不方便都得在外面等,蒋易掏出手机交给了对方。
走廊不长,人也不多,偶尔有几个身材魁梧的警察围在一间茶水间里神情轻松的聊天。
这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蒋易瑟缩的靠墙坐着,几乎一动不动。
凌晨时分,一个面生的男警察走过来将手机还给了他,告诉他可以离开了。
夜晚的风很凉,蒋易手脚几乎都坐麻了,四肢僵硬无力,似乎隐隐又低烧起来。
从警局出来的一刹那,竟然有些怔愣的茫然,四下里几乎没有路灯,一片昏暗的黝黑,辽远的山岚都像是要呼啸着朝他挤压过来。
他攥着右手,把那无意识不停抽搐的掌心握在无人窥望的外衣口袋里。
可还是冷,还是抖。
一杯用咖啡纸杯装着的热水被塞进了他的手中。
蒋易那瞬间几乎要尖叫出声,随即看清来人,才沉默了。
葛筝眉头上锁着浓厚的疲累和颓丧,眼神却关切,“我先问完话的,知道你还没出来,就一直在外面等你,”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对不起啊。”
蒋易摇了摇头,此刻心里也有疑问,沉默了片刻忍不住问:“Zoe?她怎么回事?”
葛筝揽着他的肩膀,边把他带往一旁停着的车,边低哑的沉声说:“她最近情绪不太对,一直上门来找我闹,所以我今天一早就躲出去了,顺便接了个接送机的活儿去了爱丁堡,找了那边的一个朋友一起消磨时间,哦,对不起,她一直发信息打电话来骚扰,我就把电话调静音了,没看到你的电话。”
他停了一会儿,忍不住半开车窗点了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她用自杀来威胁不分手,之前已经很多次了,所以这次我也没当真,谁想到......”
蒋易用力闭了闭眼睛,“那她......”
“酒精加违禁药物,”葛筝直接说,“呕吐物堵塞气管,窒息太久,到医院已经......”他声音很轻,“脑死亡。”
蒋易的眼泪几乎在这一瞬间流了下来,手抖得拿不动杯子,将头埋在腿上,轻的不能更轻的说了声“对不起”。
葛筝拿过他腿上半撒的水杯,开车门顺手放在了地上,沉默了很久,才在他的头顶揉了一下,用比蒋易更轻的声音说了声“对不起”。
蒋易还病着,长久的低烧和精神紧张让他整个人昏沉而疲累,骤然松懈下来,早已体力不支,就着这个佝偻的姿势,居然半昏睡了过去。
葛筝将车速尽量开到最慢,半眯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前路,也沉默的没有再说话。
到家时,蒋易几乎是被葛筝半架着放在床上的。
葛筝蹲在地上给他脱鞋袜的时候,顾仪范小心的推开一点门缝,露出小半张纠结的脸,做着口型朝葛筝招了招手。
葛筝安置好蒋易,轻手轻脚的走出来,寻光到厨房,反手带上了门。
“哎哟我的天,”顾仪范压着嗓子感慨了一句,自己手里举着一瓶啤酒正喝着,顺便将旁边已经开了盖的另一瓶酒递给了葛筝,“快喝一口酒压压惊吧,我干熬了半宿等蒋易回来,不知道什么情况,一直绷着神经没敢喝,看见你们都回来了我就放心了!”
葛筝举着酒瓶和他轻磕了一下,哑声问:“都知道了?”
“可不,传疯了,社区贴子垒起来都够上天了。”顾仪范一脸难色,“蒋易真是倒霉,好好的遇上这事儿!”
葛筝没什么表情,“都怎么说的?”
“说你俩倒霉呗,”顾仪范一脸鄙夷,“国外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不是本来就多嘛,所以基本都是八卦的多,没啥正经话,最后都快歪楼成怀村儿灵异故事集锦了。”
葛筝没接话,气氛有些尴尬的安静下来。
顾仪范毕竟也没和葛筝多熟悉,半晌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清了清嗓子,“那什么,这么晚了,你要不就在这儿将就将就?”
葛筝点点头,“谢谢,那我就在客厅沙发上稍微歇歇,你知道我那房子......”
“了解了解,你别见外,”顾仪范忙开门去自己房间抱出一床毛毯来,放在了沙发上,“没被子了,睡觉要是冷,你就把沙发拽到暖气旁边去就行。”
顾仪范说完帮他带上门,出门前瞄了葛筝一眼,只可惜客厅的壁灯昏暗,对方的眉眼都掩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这一夜,顾仪范几乎辗转反侧着失眠了一宿,他实在没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中间还忍不住爬起来去蒋易房间看了一次,见他好好睡着,才暗忖着自己实在是神经质回了卧室。
可他不知道的是,蒋易睡的也并没有眼见着那么踏实。
模模糊糊的,蒋易在梦里一直能看见一个少年青涩的面孔,不远不近欲语还羞的看着他,眼孔中满是波纹荡漾的水光。
“小文?”蒋易伸手去抓他,可心里又是害怕的,怕真的能抓到他,“你怎么还来?”
小文蓝白相间的校服贴服在欣长单薄的身体上,纵身跳上一架单杠,晃荡着两条长腿,颠着手里的网球,倏尔俯身对着蒋易笑了起来,“小易啊,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谁跟你是朋友!”蒋易警惕而厌恶的看着对方,“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可我一直在这里啊......”小文神色怅然,跳下单杠,朝蒋易走过来,“你忘了吗?你忘了你都跟我说过什么吗?那可都是你的秘密啊......”
“不要!不要来!不要!”蒋易挥舞着双臂,战栗的低喊,惊出一身冷汗。
“嘘!别怕,我在这里,只有我,只有我,”耳边响起轻哄,是葛筝半跪在床边,将他环起来压在怀里,“没有Zoe?,别怕,别怕。”
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很久,蒋易才平息下情绪,牢牢攥着葛筝的衣摆,黑暗中呢喃着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