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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涟在艺术展览馆的大厅内,原地站了片刻,带着唐惟妙向分馆方向移动。
那里展出的是一些金属雕塑,空间大,展品不多,且监控覆盖不完全。
天然的狩猎场,完美的犯罪现场。
明明气氛紧张,但唐惟妙却在危机中,忙里偷闲欣赏展品。
她眼前是一只抽象雕塑,呈散开状,尽管标题叫做思绪,但雕塑那褪色的金色像熬制的蜜糖,陈旧的甜。
唐惟妙忽然十分想吃些糖果,她从抽象中体会到了甜味,咂巴了嘴,提议道:“辛涟,我们回去的时候,去糖果店包圆吧。”
她新的愿望用词圆圆乎乎,又甜又可爱,辛涟舒展开了眉头。
“喜欢吃甜的吗?”
“偶尔。但今天尤其想吃!”
唐惟妙会在商稿地狱到来之前,在附近商场的糖果超市买糖吃,基本上,她每一样都会来一点,最后用店里甜美的包装纸裹好,沉甸甸带上一兜回家,在绘画过程中慢慢补充糖分。
她把这样的行为称之为糖果包圆。
糖应该少摄入,但她饮食不规律,肝起画稿来总是顾不上正经吃饭,所以身体就会对糖果滋生出无尽的渴望。身体能量匮乏时,她就十分嗜甜。
现在,她的身体又向她释放出信号,她想要吃糖果。唐惟妙琢磨,尽管表面上感觉不到,但或许就是因为敌人即将出现,她紧张了,身体在紧张的情绪里消耗了大量的能量,需要糖分摄入安抚她的紧张。
展馆的灯好似昏暗了些,唐惟妙从雕塑的阴影线条变动中,察觉了出来。
她小声道:“来了吗?”
辛涟点了点头,回握了她的手,转过身。
眼前的景物瞬息变化,他们进入了陌生的领域,除了脚下灰暗的地面,四周如同黑夜,还多出了好多巨大的窗户,透着晃动的树影。
树影慢慢移动。从他们的身上闪过,辛涟黑色的眼眸在明暗交错中幽幽燃起一点金色。
树影重重,阴影中伸出无数双手,向唐惟妙抓来。
辛涟一动不动,手轻轻遮住唐惟妙的视线,低声道:“怕了就闭上眼睛。”
“看不到它们的行进路线,我会更害怕。”唐惟妙摇了摇头,“睁开眼反而不是那么害怕,我睁着吧,反正你在这里,我会很安全。”
很有道理,连那些黑手的动作似乎也因为唐惟妙的话停滞了半秒。
辛涟了然一笑:“看来真身也在附近了。”
能听到唐惟妙声音的距离,也就是说,这个指挥官的能力操控范围不大。
浓雾几动,像呕吐般爆发出一群影子昆虫,百足晃动,窸窸窣窣,刚刚还说不怕的唐惟妙脸色发白,将脸埋进了辛涟的怀中。
辛涟明白了:“影鬼。”
空间系,控影,擅长影控攻心,影子能化为目标心中所惧之物,使其心防崩溃。
影鬼必然不会是孤身来刺,他只是搭建利于自己的擂台环境,战斗辅助,主攻一定另有其人。
辛涟淡漠道:“三流而已。”
一根金色的羽毛飘落在唐惟妙的肩头,在她身前化作金色之盾,流金般的火焰华美如瀑,灼烧夜色阴影,那些黑色的百足虫消失在了火焰前。
黑影又呕出几只猎豹,跃出的瞬间,它们就在辛涟的挥袖中,爆成金芒烟花。
唐惟妙思想又开了小差,想看烟花了。
辛涟手中绕着一条亮金的光芒长鞭,鞭梢掠过之处,阴影分崩离析。他动起来行云流水,狠又优美,风衣飘飞像极了展翅。
阴影面积已被火光吞噬到不足藏身,影鬼暴露了所在之处。
情急之下,黑影落地,又从湿软黏连的地面钻出冒头,索性来硬抢,紧紧抓住唐惟妙的双脚,将她向地面的阴影深处拖。
金芒利刃崩裂了黑色阴影,阴影软绵绵化雾缠刃,最终却溃不成形。
辛涟拉起唐惟妙,将她整个人轻松抱起。
“还好吗?”
唐惟妙扒着他有力的手臂,额上尽是虚汗,刚刚黑手猛地将她扯下,心脏失控的瞬间,胃收缩了一下,十分恶心,恶心的……她想吐。
不能弄脏辛涟的衣服,这件她还挺喜欢,是羊毛风衣,而且……他还在做正经事,不能让他分心。
可真的,好想吐。
“我头好晕。”唐惟妙说出这句话后,干呕了一声。
辛涟轻声安抚道:“没关系,很快就好。”
唐惟妙身体不舒服,他也没耐心跟影鬼周旋,双眸金亮,一鞭抽去,整个黑夜空间都被火灼烧消融。
活口是留不了了,影鬼在艺术馆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了淡黄色的半张轮廓。
背后,突然跳出来一只巨大的魂体雄狮,发出足以让地面晃动的狮吼声,张开血盆大口扑向辛涟。
火光闪过,辛涟展开了翅膀,落在了狮头之上,将巨大的狮头压在脚下,不耐道:“就只这些吗?”
他手中光芒闪烁的鞭子勒紧了雄狮的咽喉,用力收紧后,狮头滚落,化为术纸,在凤凰火中化为灰烬。
这是操控者逃跑之前放出的烟雾弹,辛涟看了眼怀中的唐惟妙,她蜷着身体,手脚冰凉。
“算了。”他低声说道。
“还难受吗?”辛涟收起翅膀,抱紧了唐惟妙。
汗将唐惟妙的头发浸湿了,病恹恹黏在脸颊旁,终于,她紧咬着牙关,说出了一个字:“冷。”
冷,是那种肚子里仿佛吞了块沉甸甸冰块的冷,冷到发烫,顶着她的胃。
A组同事告诉辛涟,他们已经解决了几个尾随的B级妖。
“他们说,除了影鬼,还有个大妖术士。”A组同事汇报。
“已经逃了,详情我回去出报告,完毕。”
辛涟切断通讯后,抱着唐惟妙去了盥洗室。
唐惟妙终于吐了出来,辛涟帮她捏着头发,轻轻拍着她的背。
唐惟妙断断续续说:“早上的……雪媚娘……”
“嗯。”
“太……凉了,胃里,好难受。”
“是颈椎。”辛涟的手指顺着她的脖子轻轻划了一下,“你颈椎太疲劳,刚刚一上一下,突然晃动,失去了平衡,就会想呕吐。”
唐惟妙忽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辛涟轻声问道。
“你还……学过医啊?”
“一点点。”他说,“之前没想过自己会钟情人类,所以只是粗略了解了人类医学,并未深入学习……以后会认真学习的。”
唐惟妙由辛涟搀扶着,虚弱走出盥洗室。
盥洗室外,是一道窄长且挂满画作的壁廊,她走着走着,忽然感到一阵恶寒,抬起头看向那些画。
画作的色彩旋转着,不久浮出了各种各样的狐狸脸,有狂笑面有愤怒面有奸笑面也有惨死面。
它们嘻嘻哈哈,笑声逐渐逼近,而画中的狐狸脸也齐齐看向了她,慢慢挣脱画布,向她靠近。
唐惟妙喃喃着只是幻觉,闭上眼睛再睁开,幻觉并没有消失,出现在她眼前的,是近在咫尺的一张狐狸笑面。
“你,好福气呢,人类。”
唐惟妙突然受惊,无声昏了过去。
冰冷潮湿,如同坠入了沼泽,再挣扎也无法逃脱。唐惟妙伸直了手,身体却异常僵硬,冷如寒铁。
渐渐地,好似有什么东西裹来,一点点为她温着身体。像温柔的火焰,融化她身体表面的寒冰。
唐惟妙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闭着眼睛亲吻她的辛涟。
他就是温暖之源,将她从将死的寒冷中解救的人。唐惟妙慢慢圈住了他的腰,回应着他的吻。
心脏恢复了有力的跳动,浑身的血不再冷得发涩,连身体里面都回暖了。
“醒了,太好了。”辛涟松开她,轻轻擦拭着她额上的薄汗,“看到幻觉了吗?”
唐惟妙点了点头:“很冷的幻觉,好多狐狸,越靠近我就越冷。”
“身体虚弱,幻觉就会趁虚而入。对不起,是我没能照顾好你……”辛涟将她抱在怀里,说道,“幻觉这种事,只有你一个人看到的,我也不知该如何帮你。但我们正在翻找古籍记载,寻找解决的方法。”
唐惟妙在他怀中腻歪了会儿,才感觉到自己好像在行进的车里。
她推开辛涟,看了眼驾驶座。
果不其然,这里不仅仅有她和辛涟,还有个开车的司机楚英。
也就是说,刚刚自己手脚并用,恨不得盘在辛涟身上那个热吻,楚英都看见了?
驾驶座前方的手机震动起来。
楚英接通了电话,很快,他对辛涟说道:“老板问你今年什么时候回。”
“有任务在身,今年不回。”
“好的。”楚英如此向电话那端转告了。
下午,是凌衍修剪花枝的时间。
他给心爱的兰花浇水,又温柔的侍弄修剪玫瑰。秘书进来转达辛涟的答复。
“不回?”凌衍剪掉了所有的玫瑰,将光秃的枝干错落着插入瓶中,“竟然不回?我又不是要见他,我要见他看上的那个姑娘。”
“已让楚秘书再次转告,但少主说了,不回。”
光秃的玫瑰枝上,燃起了炽烈到颜色发白的凤凰火。花瓶承受不住烈焰的炙烤,碎裂了。
凌衍抹了把梳理整齐的白发,面无表情道:“舞会的请柬都发出去了,他不回,那就请那个姑娘来,我要让他们都和她跳舞,跳求偶舞,我看他回不回。”
秘书道:“那我如此跟少主说。”
“不用跟他说。”凌衍蹲在地上,慢悠悠捡拾着碎片,“多好的机会,直接抢呗。”
秘书站着不动。
“抢回来,让我瞧瞧,他发起疯来是什么模样,也让那个小姑娘开开眼。”
凌衍转过头,一金一黑的眼睛变得冷漠:“站着干什么,去做。舞会前,我要见到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