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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再快点!
越晓晓在林间疯狂地奔跑着。
漆黑的夜色遮掩了她的视线,柔韧的枝条鞭笞着她的肉体,无数阴暗的恐惧藏在角落里,用它们死了的眼睛默默注视着这个女孩儿,她柔弱的身体像是一碰就碎的火苗,激烈又拼命地跳动着。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的助力,只有头顶变了颜色的月光,无声地,沉默地,照亮了几分深夜的路。
她记得之前和江璟然前进过的方向,敏锐的直觉,若有若无的感应,让她别无选择,冥冥之中,她知道的,只要抵达某个终点,所有的迷茫彷徨都会告一段落,但是又有一种声音惊惶地尖叫着,叫她逃离。
是的,只要转身离开,回去躺在床上,等到明天的太阳再度升起,那个人还会好好地坐在餐桌旁,抱着看不懂的厚重图书,招呼着她下楼吃饭,她们的旅途依旧能继续,面对这个轻松的过了头的,没有终点的末日。
但不是这样的……
越晓晓无数次的这么想,她的愿望,江璟然的愿望,甚至詹明熙的愿望,这些都很明了,但是这么久,她还没有了解过秦初宜,她只是一味地信任她,跟随她,她的愿望又是什么呢?
月亮的变化,一定预示了什么,请一定要让她来得及,无论如何,即使要一命抵一命,也一定要赶上。
她只顾着奔跑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小绿已经没有了之前生龙活虎的样子,它的速度愈来愈慢,最后根本抑制不住自身的颤抖,干脆就把自己缩在了地面的腐叶堆里——每一次月光照射在自己身上,对它来说都相当于一次恐怖的降临。
然而越晓晓丝毫没有感觉,她不知不觉间已经把那颗变异植物狠狠地落在了身后,她只是喘着粗气,浑身上下都像是被鞭子抽过几遍那样的疼痛。
即使伤口愈合,痛觉也不会消除,而在这里,所有的痛觉都叠加到了一起,这让她很难全神贯注地感知周围的环境,治愈系异能带来的血液循环速度加快,她的身上像个温度适宜的暖炉,甚至感觉不到周遭温度的骤降,每一棵擦肩而过的树木,都冒着细细的白霜。
为什么,为什么祭祀会提前到今天?
她咬着牙,隐隐约约看见林木间的缝隙里出现了月光明净的光影。
出口近在咫尺,许许多多怯懦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过度的紧张让她的颅内甚至出现了嗡鸣,但是她没有再回头。
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一样,她径直朝着某一个豁口撞了过去。
越是走近,鼻腔里腐臭的味道就越重几分,这让她毫不怀疑,前方就是谢泼德的大本营。
然而在这片刺鼻的气味里,又夹杂了几丝异常冷冽的,初雪一样干净的味道。
格格不入——她的脑袋里跳出这样一个词。
一片透明的光点承载着月色,从那个方向飞溅而出,将她的右脸颊划出一条细小的创口,又飞快地融化在温热的血液中。
它带来了一种怪诞的寒意,一方面让她无从抗拒地哆嗦了一下,一方面又不由自主地感受到灼热,那种熊熊燃烧起来的冰焰一般,这让她下意识摸了摸侧脸,但是那里除了几丝血迹,已经完全好起来了。
她跟随着光片飞舞的轨迹,又往前走了几步。
她看了过去,然后猝不及防地看见了一个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无数的冰晶在她身边旋转飞舞,每一枚的边角都尖锐无比,泛着恐怖的杀意,又像是月下飞旋的流萤,美不胜收,而她背对着月光,像是站在整个世界的中央。
那双已经完全变色为浅蓝色的眸子,此时更是几乎要与变了色的月光融为一体,她整个人就像是下一秒就要融化了一样,淡淡地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访客”。
“你不该来的。”她说着云淡风轻的话,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越晓晓哑然后退了半步,她惊恐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仿佛一切又瞬间倒退回末世开始的那个夜晚,一个人在楼上,一个人在楼下。
那天与自己对视的,不是莫小玖,而是归家的秦初宜。
“你……你是……”她说到一半儿,陡然看见被绑在一块儿的异能者们,于是她艰难地把剩下的话塞回了肚子里。
仅仅是在这样的空气里呼吸、吐字,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克制力,烈火像是从喉头一路灼烧到肺里一样,她无法忍耐地弯下腰,捂着嘴,痛苦地咳嗽起来。
然而这只是一个徒劳的恶性循环,越是咳嗽,越是痛苦,丧尸病毒跟随着空气一起,侵入她的身体,带来烈焰焚身一样的体验。
现实与扭曲的界限里,那个“人”走近了些,她身后,是咧着嘴哈哈笑着的谢泼德,一枚冰晶卡在他的喉咙里——这是他没有出声的原因,而另外的一些冰晶封冻住了他形容可怖,血肉外翻的脸,就连丧尸的自我修复也做不到突破这样的封锁。
但是他还是得意的,他的手里紧紧握着那枚胸针,这样的场景下,那枚蓝色的宝石竟然在发着光,和秦初宜的眼睛遥相呼应。
他狠狠地把那枚冰晶拔出来,活动着僵硬的面部肌肉,他沙哑得不成调的声音从嘴里流出,狂热的,不加掩饰地:“您已经做不到第二次了,您已经回不去了,这样就好,我的目的达到了,即使您对所有‘人’都下了禁令,那又怎么样呢?”
“我们还是深爱着您,我还是深爱着您。”
“嗬嗬,哈哈哈!”
丧尸疯狂地大笑着,从他的身上已经再也找不出半点曾经为人的样子,他拼了命地要把秦初宜拉下深渊,所有丧尸都在的那个深渊。
但是秦初宜要摧毁他只是一瞬间。
越晓晓抹去眼角渗出的生理性泪水,抬眼看着没吱声的女孩儿。
也许现在已经称不上女孩儿了,因为走近了以后,她甚至比越晓晓还要高挑,五官也跟着变得轮廓分明,变得更加精致,冷艳,写满了可怕的寒意,却又美得不似凡人。
秦初宜抬起手。
秦初宜熟练地拎起越晓晓的后衣领,把她丢到了树林里。
越晓晓有些涣散的眼睛还盯着她,她冷冷开口:“我不食言,你们都不会死。”
说完,她转身,刚刚迈出一步,身后的越晓晓已经撑着树站了起来,越晓晓靠着那股寒意平衡了一下理智:“不行,不能这样。”
“你想死?”
弱小的人类,秦初宜对这个女孩根本已经没法产生感情波动,其实在心里,她甚至有些嗤之以鼻。
越晓晓摇了摇头:“不是,我陪着你,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她像是想哭,又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终于可以真心地说,我陪着你,不是利用,也不是依赖。”
但是,真相来的太迟,她也根本没有来得及取得那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