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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平沙落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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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正初从树后蹦出来,喊一声:“你们干嘛呢?”

    两女吓了一跳,险些将琴踢飞。

    红娘子脸一白,完了,被发现了。

    她尴尬地笑笑,说道:“没什么,我们瞎玩呢。”

    她很想把琴遮住,但这样大的东西,怎么能藏得住?

    仇正初看到毯子上的凤梧琴,惊讶道:“你把琴带出来了?”

    红娘子笑道:“嗯!”

    “你可别告诉别人!”

    仇正初呵呵一笑:“难怪你们鬼鬼祟祟要出来,原来是私藏了东西!”

    “拿过来,交公了。”

    红娘子一把将琴抱住:“不给!”

    “你会弹琴?”仇正初问道。

    “不会!”红娘子理直气壮。

    仇正初道:“既然不会弹琴,这么好的东西在你手里岂不糟蹋了?”

    红娘子道:“我虽不会,但赵姐姐会!”

    仇正初歪头看向赵小喜,嗤笑着摇摇头:“她连口哨都吹不好,还会弹琴?”

    “痴人说梦。”

    “也只能唱几句‘临时抱佛脚’,供人耍笑取乐。”

    赵小喜斜视他一眼,冷哼道:“莫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抚琴而已,有何难哉!”

    嘴上说着,脑海中呼叫系统:系统系统,快给我传授一套名曲,好教我把他震慑住!

    若能以琴声令他折服,日后接近他就容易多了!

    婆娑世界的雷海明捂住额头抱怨道:“又来了!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顾灵白了他一眼:“怪谁?还不是你自己造的孽!”

    “唉,还是得由我出马!”

    说罢自己走上前,通过操作台将曲子输送过去。

    片刻后,赵小喜接受讫。

    在脑海中过一遍,便迅速成为自己掌握的知识。

    名曲在胸,令她信心大增。

    她开口,叹息道:“本来只想以普通文艺爱好者的身份与你相处。”

    “换来的却是疏远。”

    “我不装了,我是瑶琴艺术家,摊牌了!”

    仇正初一时愣住了。

    这家伙是不是被火烧傻了?

    怎么又开始说疯话?

    一边的红娘子也满脸疑惑,刚不是说自己只会些基础知识吗,怎么忽然成艺术家了?

    唉?艺术家是什么玩意儿?

    仇正初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的打击很大。”

    “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是你在占用我妻子的身体!”

    “你收手吧。”

    “我不希望我的妻子看起来像个小丑,哪怕这具身体的灵魂不是自己。”

    呵,看不起我?

    赵小喜冷笑一声,说道:“我会用琴声,让你闭嘴!”

    她笃定的语气差点儿把仇正初逗笑了。

    仇正初摇摇头:“你这又是何必呢?”

    “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这个世界,可笑的人已经够多了,不需要你再贡献笑料!”

    赵小喜没有理会他,将红娘子支开,自己坐在凤梧琴前。

    “行与不行,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她双手按住琴弦,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如果此时她闭上眼,聆听一耳秋日的风,将是一派大师风范。

    可惜她眼睛瞪得像铜铃,场面看起来有些好笑。

    就像一个木偶人,在演滑稽戏。

    仇正初无语地摇摇头,生命中又有一刻钟,将要白白浪费。

    “噔~”赵小喜弹响了第一个音符。

    烧焦的手指抹在琴弦上,声音黏连苦涩。

    仇正初皱眉,这般胡闹,别把琴弦扯断了!

    他立时伸手制止:“停!你这手弹不了琴!”

    “古琴在你手中,简直是暴殄天物!”

    赵小喜也察觉到手指的异样,抬头问道:“你们谁有手套?”

    仇正初终于失去了耐性:“你没完了是吧?”

    赵小喜道:“一曲!”

    “我只奏一曲!”

    “一曲之后,凤梧任凭你处置!”

    仇正初冷冷看她,半晌之后,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双手套。

    “这是冰蚕丝织的手套,也是一件法器。”

    “我对你的耐心有限,这是最后一次。”

    “今后若再敢在我面前胡闹,我定饶不了你!”

    赵小喜接过,不客气地戴在手上。

    “这首曲子,名为《平沙落雁》,盖借鸿鸪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

    “好了好了!”仇正初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弹,弹完回家吃饭了。”

    赵小喜没再说话,低头看琴,深吸一口气,轻轻弹出第一个音符。

    “噔~”

    这次的弹奏清澈而悠远,倒有几分意思了。

    仇正初向后退半步,倚在树上,看她如何。

    “噔~噔~噔~”

    随着赵小喜十指拨动,秋日里,一道道跃动的音符萦绕在仇正初耳边。

    仇正初眉头微皱,这琴声……

    好像真的有点儿意思!

    琴曲勾人,动人旋律中,他仿佛看到秋日寂寥,云远天高,渚清沙白,群雁戏于水天之间。

    嶙峋波光,将夕阳倒影剪碎。

    雁行江上,在江面拓印雁影。

    雁在天上,亦在江中。

    老渔人背负夕阳,垂钓一岁秋水。

    人随船动,船随水动,水随心动,心随赵小喜的指尖,在宫、商、角、徵、羽中婉转盘桓。

    仇正初瞬间陷了进去。

    仿佛成了曲中飞鸿,随着指尖的剔、摘、勾、抹、挑,时而行于九天,时而掠翅近水。

    又复落于沙头,浅爪微印,单立一足,看赤轮西落,火烧漫天。

    但见月明星稀,绕洲三匝,风声起,寒鸦战栗。

    却又有孤雁悲鸣,无牵无拌,无友无朋。

    忽然想起自己二十多年来,勤勤恳恳,忙忙碌碌。

    苦也吃得,累也受得。

    耗尽了全部心血力气,到头来不过是孑然一身的下场。

    父母、妻儿、亲族、恩师,一个个离己远去。

    周身环顾,相与者有谁?

    天涯陌路,竟无一个知己。

    赤条条光棍儿汉子,心里纵有千般苦,天光月影谁人知!

    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却仍有,半滴惆怅落腮边。

    俄而数声急骤,撩拨几翅惊鸿。

    却看孤雁望月,喳喳数声悲鸣。

    月高风冷,渔火轻舟,绕指琴音不断,滔滔江水东流。

    南来北往雁,东西飘零人。

    人如雁,雁如人。

    雁有一飞冲天时,俺却在这污浊人间受牵制。

    若能振翅高天秋日里,强似窝在这腌臜林间日日啼。

    万雁俱寂,唯孤雁喳喳。

    几声悲鸣,便勾人泪下。

    十指压琴弦,一曲终了。

    哥儿美女,半滴泪已流到嘴边。

    仇正初扭过头,用手拭掉,假装无事发生。

    他的丹田内,有什么东西悄悄破碎。

    那是一阶后期与大圆满之间的壁垒。

    然而他并没有晋升的喜悦。

    仍旧沉浸在琴声中,不能自拔。

    红娘子将头埋在双膝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

    说起来,她的境况比仇正初好不到哪儿去。

    孤雁一章,弹在她的心头,击碎了她最后的防线。

    难以遏制的哀伤,像洪水一样蔓延。

    唯赵小喜双手放在琴上,不悲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