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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未知,有一半的人抱以好奇;也有一半人抱以不安。好奇的不过是它背后所超出自己想象或者能力范围之内的东西,不安的则是不知这东西对他们有多大的危害,认为它的存在就好比养了一只冬眠的蛇一样潜伏在雪地里,而这种潜藏的危险正是他们防不胜防并在一段时间内无可奈何的。
阴阳术就好比这冬眠的蛇。
它浑身上下充满了神秘,甚至连带着使用它的人都蒙上了一层令人捉摸不透的面纱。某一刻,你会感觉到,从他们身上散发的冰冷的气息,漫过你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传遍你周身的每一处经脉,以宁静的姿态淌过五脏六腑,最后再啃食你的每一寸机理,直至把你淹没。
公仪行走在宫内的巷道里,青绿色的宫灯在悬挂处摇曳,照下一地的诡异。
他的脚步放的极慢,一袭红衣在青绿色宫灯的照耀下显得有些邪魅,不过,他本身就自带邪魅之气,这看起来倒也没什么!从昭华宫里出来,自己的灵魂就好像与身体抽离了一般没有生气,就连他手中的玉笛也如往日一般失去了光芒,那种光芒在江湖中被人称之为“神之领域”。如今不过是见识了两次阴阳术,他便对自己的实力失去了信任么?一袭蓝衣的苏予自另一边走过来,两人的影子刚好在宫墙的某一处相叠在了一起。
“是你?”公仪行抬头,正好看见了那个颀长的身影。
“公仪兄可有空饮上一口?”
来的时候没注意,苏予的手上竟不知何时多了两坛子酒。梨雪酿?公仪行闻着这清冽的酒香,倒是成功的刺激了他的味蕾神经,狭长的眼线瞬间勾起,嘴角微微上扬道:
“如此好酒,自然不能浪费!”
苏予一笑了然,两人就这样放肆飞跃过皇宫城墙,最后落至议政殿的房顶处停了下来,掀开酒瓶子,借着微凉的月色,让酒肆意地顺着嘴角慢慢滑过突出的喉结,散落的酒水就着衣领晕染开来。好似在一瞬间进入了梨园,满地梨花雪白,纷纷扬扬,风一吹,它们便在一瞬间活跃了起来。张开浑身的毛孔去感受这一刻的美好,公仪行感慨,有多久没有那么轻松了?
“公仪行,你大可不必那么忌惮,你所看到的虽然不是全部,但这些并不是妨碍你光芒的盛放!强者,不都是喜欢征服未知么?”
良久,苏予才开口。
手上的酒瓶子已经见底,被他甩在一边。从他施展阴阳术始,一旁观看的公仪行的脸色便显得很不正常,那时他便看出有人应该也在公仪行面前施展过阴阳术。见过阴阳术的人,要么疑神疑鬼,要么意志不坚,在很久以前,很多江湖高手都是因为阴阳术而断了自己的武学生涯。他们不断怀疑自己的实力,甚至内心的恐惧去促使他们拿不起手中的利刃。公仪行虽然是站在武学巅峰的人,但面对这样的冲击,内心难免有些动摇。
“呵呵,你错了!强者不都是喜欢征服未知的。作为我而言,我更喜欢摧毁这两个字!”
原来苏予找他是为了这件事。他是担心自己意志消沉从自此一蹶不振了吧,这家伙什么时候那么心善了?不过苏予一听他这么说,也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果然是阖宫的宫主,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狠绝,令人畏惧,不过,这也就表示着他并没有将阴阳术的事情放在心上。也许,这种人才算是强者吧,看来,他倒是白担心一场了,早知道就该去好好睡一觉的!
“呵,倒是我小瞧了!”
两人就这样在议政殿的房顶上坐了许久,等待着黎明的降临。晨起第一声鸡鸣,唤醒了要出来耕作的农夫,也叫醒了一直昏睡的两人。昭华宫内,云卿与即墨显几乎是同时醒来,一醒来便急着四下找寻,视线交汇的瞬间,两人都仿佛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如鲠在喉,想要倾吐,却不知由谁开口为好!
即墨显立马掀开被子,急着下床,脚步虚浮地走到云卿跟前,然后在她起来之时帮忙扶了她的后背一把。最后,云卿乖巧的如一只小猫似的窝在即墨显的怀里,秀丽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很是惹人怜爱。即墨显的手慢慢地与云卿的手交握在一起,然后放在云卿凸的很明显的肚子上,俩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享受着这份独属于他们的宁静。
“手都变得粗糙了,你要是再晚些回来,怕是连我都认不出了。”
即墨显握着云卿的手时,她明显地触碰到了他虎口的老茧,话语中有自己掩藏的心疼和嗔怒。即墨显没有说话,只是在她的额头上浅浅的印上一吻道:
“若真到那时,卿儿可会嫌弃为夫?”
他明白她的心疼,他也知道,在得知他失踪的消息时,她是如何忍着那种惶然无措,以冷静的姿态站在众人面前。黑夜里,一个人辗转反侧,独寝难眠,甚至是暗自泪目,这些他都不曾知晓。每一天,水影镜里面倒影出来的她的身影,都是记录了她如何忙碌,如何想方设法的一步一步去救自己。而当时的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心疼着,却暗自恨着,什么也做不了。这种对于心爱之人的守护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即墨显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不知道,兴许真的会嫌弃!”
此话一出,倒是把即墨显逗的闷声憨笑了一阵。许久没有听见她这般言语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涌上心头。别的女孩子在这种时候一般都会说“无论你变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你,一生追随”之类的,可她倒好,非但给出了不确切的答案,末了还加了个兴许。而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卿儿,这种既不勉强自己又不给人虚假幸福的阳光性格让他倍感真实。就像当初,他的母后一般!
“呵呵,那照这么看来,为夫得努力让卿儿离不开我才是!”
茶色小眼睛在这个时候俏皮地转了一下,哼,谁让他离开自己那么久,好好逗弄一下他也是不错的。
“我不在,小家伙乖不乖?”他轻声问。
“还好,没怎么为难他娘亲。”她答。
“有七个月了吧!”他在她耳边呢喃。
“嗯!”
再有三个月,她与即墨显的孩子就要出世了。回想往昔,世事真是无常,原本她以为苏临将会是她一生中最不可替代的角色,如今这个忽然闯入她生命的男人却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她的全部。很久以前的那个梦里,那一抹始终不肯回头的身影,她一直很想将他一把抓住,再用力地将他的脸掰过来仔细看看他是谁!如今,这个梦已经很久没有光顾过她了,而她本人也已经不在乎那张脸到底是谁了。因为,现在的她,只要有即墨显,就够了!
“即墨显,说实话,挺想你的!”她细声说道。
“呵呵,我知道!”他温和一笑。
“瞧你——”
“说的”二字还未脱口,寝殿的门便被轻轻的推开了。苏予抢先一步进来,跟着公仪行也一道进来关上了殿门,并且守在那里。即墨显疑惑,他不是走了么,怎的如今会在宫里出现?一双星子般的眼眸一直盯着他不放,眼神里的那一抹戒备很是明显,但这对苏予即将要做的事情来说并无太大影响。
“无需多言,盘腿坐好!”
现在是凌晨,离早朝还有一段时间,他就是要借着这一点朦胧之色来掩盖他施展阴阳术时的光芒。即墨显本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怀里的卿儿已经照苏予所说的盘腿坐好了!
“调整好内息,中途不得分心!”
苏予一双桃花眼看起来很严肃地样子,他二人也不敢含糊,照苏予说的调整好内息,凝神聚气。而后,苏予的右手微微向上抬起,即墨显二人也跟着他手的步调离开了软榻,云卿心道神奇,却也不敢分心。随后,苏予手中聚起白光,接着这束白光慢慢地覆盖了他二人的身体周围,苏予的脚亦早已离开了地面。
施术过程很费心神,看苏予额角凸起的青筋就知道了。
很奇妙,云卿感觉周身的经脉好像有一股热流慢慢地淌过,下腹原本还有一些胀痛,但是现在完全感觉不到了。即墨显这边的效果似乎还要更明显些,他本来就在水牢待了那么久,如今又中了“音噬”,弱受寻常大夫来诊治肯定就要判定为绝症了,好在宫中的医官并不都是酒囊饭袋,至少有人能辨认出毒药。苏予感觉这二人的经脉都打通的差不多了之后,便开始加大施术力道,这一次,两边的窗户被震动的吱呀吱呀的响,险些要被震飞了。好在最后一刻,施术结束了,二人重新感受到软榻的体温,苏予也在那一刻重回地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余毒已清,出于谨慎,你们还是找医官看一下吧!”
苏予艰难的直起身子,努力压制住顶在喉咙处的腥甜,迅速离开了寝殿。即墨显睁开眼睛,眼中晦涩莫名,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个时候,公仪行进来了,扫了一眼床上的二人,看来“音噬”的毒是解了,那自己是不是该撤了?他似乎也好久没有休息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他想过问的了!
“哥,你怎么了?”云卿问道。
“‘音噬’的毒苏予已经替你们解了,那么剩下的我就不想过问了,为兄累了,想休息几日,没事儿,别打扰我啊!”公仪行毫不客气地说明意向。
“这些日子,多谢了!”即墨显由衷说道。
“辛苦老哥,等我们忙完这一阵再好好聚聚!”云卿也赶忙道谢。
的确,他们麻烦公仪行的事情太多了。哥哥也是人呐,她最近不是忙就是累,都忘了关心身边的人了,虽然亲兄妹,他不会在乎这些,但是她也不能因为是哥哥就这样不知感恩呐。越是亲近的人,越容易被人忽视。她不愿意她们兄妹的感情因为她的忽视而变味了!公仪行看着他俩,突然笑出了声道:
“小夫妻俩是否搞错了?救你们的可不止我一个呢!”
公仪行是在提醒他们,还有一个人也救了他们二人呢!云卿看向即墨显,即墨显略显苍白的嘴唇微张道:
“来人!”
“陛下,有何吩咐?”殿外的小恒子问道。
“传朕旨意,苏予救驾有功,免去责罚,赐黄金万两,封镇宁侯!”
“遵旨。”
待小恒子去传旨后,公仪与云卿对视了一眼。到底是曾经的兄弟,虽然上一辈的恩怨让苏予和即墨显二十几年都活在仇恨的阴影里,但是即墨显好歹有一颗宽大的心,苏临他都能不计前嫌的留下还被封了丞相,那苏予就更不在话下了。
“嘿嘿,夫君好样儿的!”
云卿嫌少这样欣赏这样一个人,这么*裸的称赞还真是不多见,但是即墨显的做法不得不让她佩服,也因此,她更加坚信自己没有选错人。公仪行此刻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的确,这个人才是最适合卿儿的,苏临虽够睿智,但比起即墨显来却始终少了分坦荡。卿儿和苏临在一起会很累,但和即墨显在一起,二人就像是活在阳光下一样自然。
“公西梓君此刻应当在滇国,其他三人现在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你们自己当心!”
临走还不忘提醒他们,这公仪行真是的。明明胸中装的是鸿鹄大志,却要极力掩藏,真是可惜了一个大好人才啊!若是这个人能为他所用,何愁江山不能守?
“可惜也没用,兄长最讨厌被束缚了!”
云卿挽着他的胳膊道出即墨显的心声。即墨显一阵诧异,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虽是不言,但心里却是满意的不行!
“嗯,卿儿说的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