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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姐見自从新姨娘進了們,父亲也不大去夫人那裡,她便擇空就來找婉柔。與紫葛,白英鬧一鬧,怕夫人寂寞無聊。其實婉柔早就適應清淨日子,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再來手不釋卷也是她的習慣,心裡有書香氣的人自是也很少孤獨。
這會兒,院子裡的花開得正艷。風吹過,落紅飄灑,香氣四溢。几只翠鳥飛翔而下,嘰嘰喳喳地与滿地花瓣嬉戲。
假石山水淙淙,她在樹蔭下的台子坐着,正讀到:“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微微一笑:[想這首詩字字深情,惹人憂思,原是那元稹為故妻所做,可惜沒多久他又戀上了女校書薛濤。]這位大才女的詩,婉柔亦非常得喜歡:“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欲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曠世才子也不過如此薄情,哪還能奢望凡人呢。
搖搖頭,又看到:“?风动心摇树,云生性起尘。若明今日事,昧却本来人。”心裡騰然一動,如靜水平起波瀾。想着這幾句有說不出的意味雋永處,忽又念著不知那人又如何解讀呢,他不也是修行之人!想到這裡忍不住會心一笑,有那樣修行的人嗎,沒準也是誆我的罷了。
黃鶯啼轉,蝶舞戲花,這世界幽靜得如此安逸而美好。她復又沉下心讀書,不知過了有多久。
突然看幾個小廝匆匆忙忙地在花園里走,還帶著幾個丫鬟說着話。婉柔有些好奇:[後院里住的都是女眷,即便是自家的僕人,若是男子也很少進來。]輕輕“嗯...嗯...”了兩聲。那群人才看見夫人在這裡,忙施礼,遣其中個小丫頭來回話。
原來是柳老爺讓人從藥鋪里帶來信兒,說是要留宿位貴客,讓他們趕緊收拾出前院最好的廂房來,擺設用度都要最好的。因嫌前面的丫鬟婆子不細心,便從後園找些去。那廂房已有些日子不住人,多叫些力氣大的,趕緊裝飾拾掇出來。
婉柔點點頭,問是何人。小丫頭只說不知。夫人也怕耽誤事,忙放他們去了。
還是夜裡白英來伺候梳洗,嘰嘰喳喳地道:“小姐,说是前院廂房里住進位贵客呢。”
婉柔笑笑:“你又知道了。”
“想不知道也難啊!?”白英把簪子,金釵整入妝奩,稍待興奮地說:“前院的人啊,可都瘋了呢。”
“怎麼住進個人,你們就瘋了?”
“?那也要看是什麼樣的人啊!”小丫頭臉頰粉紅,“?聽說是位年轻的公子,真是個漂亮模樣。比女子還好看,但又很俊氣。說話也溫柔有趣得緊。”
史小姐無奈地搖搖頭:“?你們才見過幾個人,就這樣地夸。”白英嘴一抿,甜甜地笑著,手裡端著面盤澡豆杵在邊上。直說夫人肯定要見的,那會兒就知道了。末了又壓低聲音道:“據說啊,老爺想配給芷彤小姐呢。”
果然没过几日,柳员外就让人在婉柔屋里摆了好酒好菜的,要过来晚饭。自虞嬌入門後老爺極少過來,夫人料到他今日必定是心情大好,若白英的閑話没錯,准是要提那位公子和芷彤的事。
還沒等太陽落山,柳老爺就伴著夕陽大踏步走了進來。滿面春風地落坐,先給自己斟了杯酒,也沒多餘的話,直接就迫不及待地問:“夫人,可知前幾日有位公子住了進來?”
婉柔點點頭。柳員外接著道:“?唉,夫人也知道的,芷彤年歲不小了,她的親事一直都讓人放心不下。若按我的本意,是想與馬家的公子聯姻。可惜那邊遲遲沒有消息,想必是沒了指望,本來很是掃興,誰知啊...”眼睛突然放出了光彩,神采奕奕地:“...誰知,夫人你說巧不巧,真是天賜良緣啊!那日花掌櫃來尋了我去,說有位客人因天氣太炎熱暈倒在門口。他們趕緊把那人抬了進來,又是放寬了衣衫,又給灌了解暑的藥,可是仍就不醒。想那花掌櫃也是行醫多年的,竟沒個辦法。我去了也沒轍。正在難為時,人群裡走出位公子,真是丰神俊美,好個模樣。他過來瞧了瞧,笑著說沒什麼大事。袖口里掏出幾片草葉,只在那人鼻下嗅了嗅,這人啊!就醒了,沒事一般。”
婉柔也熟知花掌櫃的医术,必是數一數二的,不免也暗暗惊叹。
老爺故作玄虚地笑了笑,拿起筷子夹片肉,有滋有味地嚼着,又開口道:“我看那位公子的品貌啊,必是個人物。忙請進來聊了幾句,談吐風雅,竟比那些京都的貴公子還要強百倍,難得的是還懂藥理。看他不是雲夢的人,又問了他家世,如何來到這裏。他便說只是路過,家住柳州。祖上也曾做過草藥生意。這會兒帶了書童要去金陵投親,好參加來年科舉。誰知路過即墨山,不曾想此山險峻,遇到野獸,與書童躲避時走散。正在街上尋他,卻看見了有人暈倒,便過來瞧瞧。我才注意看他,衣襟確有泥濘,可見不是扯謊...”
“哦?”夫人聽罷,低頭猶豫了會兒,才慢慢地說:“?老爺,雖說如此,畢竟不知底細,請來家裡住住也無妨。只是芷彤終身大事,不可操之過急。”
“那是自然的,”老爺仍津津有味地吃著,“我還未給他提過。想先留他住幾日,看能不能尋到書童再說。如若真的看準了,再派人去柳州,金陵探探底細不遲。不過啊...”長出一口氣,顯然分外滿意地:“真是儀表出眾,鶴立雞群!”
又突然想起來什麼似地,喝口酒道:“這端陽節也快近了,我準備在醉雨樓包了席開宴,請雲夢鎮的友人們都聚聚。到時自然有各家的公子和才子們,你和芷彤可在簾子後仔細瞧著,只看看他好不好!”夫人忙說是。
窗外銀月升起,熱氣消散,卻仍舊讓人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