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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折損,家宅不寧,米老爺趕緊請附近的道士來做法事。
這位道長年近中年,謙虛儒雅,滿面和氣。仔細看看米宅的風水,又去了趟饕餮樓,心裡便知道了八九不離十。
回來就對米老爺好言相勸,如今家中已是富庶無比,不必再像之前那樣急功近利。
老爺聽着,知他暗指冬日百魚宴,心中不悅。本來割肉花銀是替自己消災求財,竟還要听如此掃興之話。
那位道長嘆嘆氣,留下几张符咒便离开了。
有了這些符咒,真就安穩了幾日。只是好景不長,沒多久又開始鬧騰得更為厲害。
先不說饕餮樓裡的廚子們歪腳拉筋,切手碰傷,就連宅子里的小厮丫鬟們也是狀況百出,又是平地里摔跤,又是大冬天被毒蟲咬,單是請大夫抓藥這一項就耗費不少。
米老爺終於沉不住氣,想到玲瓏劍。此劍乃是他時代家傳的鎮宅之寶,平日里最重要時辰都會祭拜。
[莫非是它出了問題!]索性喚了幾個貼心水性好的小廝來,囑咐入夜後悄悄將玲瓏劍从井底取出,拿到宅子里。
辦事的僕人都知道是家寶,也很謹慎。先讓個精瘦小孩兒潛入井中探探,摸了摸發現寶劍好好地在井底,再喊外面的大汉將裡面的人用粗繩子拉出來,非常得順利。
此時,米老爺正小心翼翼地打開劍盒,將劍从劍匣里取出,在炷火下細細觀察。
他發覺原本鋒利的劍鋒變得有些鈍拙,光彩熠熠的劍身更是銹迹斑斑。心裡驚奇:[玲瓏劍五色生輝,鋒利無比,記憶裡从不曾起過變化,怎會如此!]嘆了口氣,把劍放好。
隔日專門請了鑄劍的師傅來瞧。老頭兒看了看,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明說此劍已是朽了,再打磨不出樣子,不知老爺是拿來做什麼的,最多也就是個擺設而已。
米老爺心下怒火中燒,萬般得不甘心。想着一直把它當做寶貝,花銀子用大理石圍井,又請道士做法事祭祀,就連劍盒也是精心以黃金打制,居然就無用了。
頓時氣得捶胸頓足,使勁摔打着寶劍,末了随手扔到後院凋零的枯草落葉間,不再過問。
偏巧那一夜恩澤落下百年不遇的大雪,玉羽飄落,迴風銀舞。第二日雪停了,留下厚厚一層,璀璨晶莹。
鹅毛大雪在江南水鄉異常罕見。丫鬟們都趁著新鮮勁兒,兴高采烈地跑出來清理庭院。
有人拿着大掃帚,有人端著竹簸箕,有說有笑,嬉戲玩耍,只留下年紀小的丫頭賣力地幹活。
最邊上的藍袄女孩,兩手緊紧地握着掃把,使出渾身的勁要把那高高雪堆推到枯草旁,試了好幾次才算是成了。長出口氣,趕緊搓搓凍得通紅的雙手,用哈气溫着。
突然間,發現白雪覆蓋的雜亂草从里,似有個物件在隱隱閃着亮。她以為是雪晃了眼,又走近瞧了瞧,確實覺得有東西在裡面,好奇地用掃把撥撥,原來就是那把玲瓏劍。
此時已化為手掌大小,像個小娃的玩具般。她看著非常喜歡,輕輕拾起來,用帕子溫柔地包好。
“水嬋!”後面廊下大丫鬟厲聲叫嚷着:“在那裏發什麼愣呢,還不趕快幹活去!”
女孩趕忙把寶貝藏好,小小的也不容易察覺,又開始認真地推起滿園的雪堆。
大雪连夜降落,日间放晴,就这样连绵不绝好几日,洞庭湖的水面都罕见地结了冰。
饕餮楼的生意越发惨淡,米老爺却不知悔改,反而像着了魔般打發人凿冰取鱼。渔夫们也都怨声载道,却不敢得罪。
马公子与芷彤一直歇息在霞影居,因冬天并不适合赶路,柳小姐也不多问,就安心待着。
她其实并不知道将来的日子要如何,柳家已是败落,爹爹犯了大案,婉柔也没有消息,便是过一日是一日吧。难免时不时伤心,泪痕满面,却倔强地用衣袖擦掉,不让他瞧见。
偏偏这位马公子是個極心細之人,又怎麼会不知道呢。
他剛走進屋,就望見女子在花窗边黯然神伤。索性又轉身出去,笑嘻嘻地端了釉里紅的茶壺茶杯來,輕輕放下:“玉墨書僮,過來嚐口茶啊!”
女子才回過神来,強忍着心傷:“公子,早上去哪里了?”溫柔笑笑:“可讓我好找呢!”
“.....掃雪,烹茶啊!....”
她抬眼瞧瞧男子,藤黃袄,秋香绿围领,趁得眉眼越发清俊,心想他哪里像是掃雪的人呢。再低頭看看釉里紅的茶具,知道霞影居可沒有這麼好的東西,定是包袱裡的。
芷彤輕輕抿口茶,清咧清甜,與在家時和婉柔制的花茶不相上下,忙問是哪裡得来的。
吟墨笑道:“是何種茶又有什麼關係,最要緊的可是泡茶之水!”坐下來,也端起杯子抿了口:“用來烹茶的水,山水為上,江水為中,井水為下,雨水和雪水最為難得。正所謂,建溪茶葉天下絕,香味欲全需小雪。”
芷彤並不懂這些,只覺得他說的都很有道理,認認真真地聽着。
“何況這還是腊梅上取下的雪,可以清熱解毒,活血舒筋。”
“竟有如此多的好處啊!”
“那是自然....”
“可是....”望了望窗外,“我看這裡的腊梅都只開在極高處呢,公子是如何取得?”
“.....这....”
“...哦,公子是修道之人,是不是會仙法啊?”
“....这....”
清冷陽光點點,映着晶莹白雪璀璨生辉。有不知名的灰褐色冬鸟飛落在窗外梅花枝上,探着脑袋,抖舞羽翅,彷彿在倾听屋内人的温柔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