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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儿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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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师爷,带人去城门口替我接个人。”薛博文将一张纸在蜡烛上点燃,喊来了衙门口的段师爷。那张纸是昨天晚上有人用飞镖送进自己卧房的,说圣城章国师府会来人,暗查一个案子。“对了,你们换便衣去接,不要穿官服了。”

    “是。”段师爷拱手离去。

    “老爷。”薛夫人看段师爷离开,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老爷,下个月老夫人过大寿,我请了西苑的戏子来给老夫人唱堂会,您看还需要置办些什么?”

    “西苑的戏子?”薛博文一惊,“西苑的戏子你也敢开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前脚刚得知圣城要来人,后脚就听闻自己夫人请了御用戏班,薛博文真不知道自己夫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怕什么!”薛夫人一脸鄙夷,“你真的是做官越久胆子越小,我又没说请的是玉字科的角儿,不过是让薛昌挑了几个在西苑学戏,但还没给字的小戏子,还有几个玲珑阁在西苑学戏的丫头。瞧把你吓得!玩姑娘的时候胆子比天大,听个戏反而像要了你的命!”

    “越说越不像话!”薛博文出言打断了薛夫人,转念一想,自己的娘过寿,像样的戏班子还是要请的,既然已经定了,那就这样吧。薛博文叹了口气:“唉,罢了,请都请了,到时候你再去把惠泽园的厨子请来就行了。别搞得太铺张,上面来人了,万一那个时候赶上,不好。”

    “知道了。”薛夫人应道。

    “对了,晚上去惠泽园叫一桌菜送来,有贵客要来。”薛博文喊住了刚准备离开的薛夫人。

    “谁啊?”

    “妇道人家,少打听。快去。”

    “要去你找薛昌去,老娘没空!”见薛博文没什么好脸色,薛夫人也黑了脸,摔门出去了。

    薛博文望着夫人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些什么。他心里知道,要是没自己媳妇儿家的帮衬,薛博文还不知道去哪儿弄来头上这顶乌纱帽呢。

    “徐妈妈,方才琴馆梁师父派人送来一封信,让我转交给您。”徐妈妈刚领着姑娘们从西苑回玲珑阁,权爷就拦下了想回房歇息的徐妈妈。

    “拿我看看。”徐妈妈转回前厅落座,接过了信笺。

    “珍珠,去把秋棠喊来。”徐妈妈看完信,喊来了珍珠。

    不多时,珍珠带着秋棠来到了前厅,秋棠飘飘万福。

    “秋棠,刚刚琴馆来送信儿,说晚上薛大人家宴请贵客,想请人唱点曲儿,不巧梁玉竹病了,去不了,梁师父问问你能不能去一趟。”

    “全听夫人吩咐。”秋棠万福道。

    “那你下午就让先生早些下课,晚饭之前就去吧。”

    “是。”秋棠万福应道。

    “怎么样?”慕蹇煜坐在良义台寝殿中的软榻上,一旁站着低头垂手的太医,床榻的帐幔里躺着慕凌熙。

    太医思忖再三,轻轻摇了摇头:“望圣上恕微臣无能,殿下身上的疤痕,微臣无能为力。”

    慕凌熙虽带兵打了胜仗,却丢了双腿,还留了一脸的疤痕,此时看上去狰狞恐怖。慕凌熙知道他的腿是不会再长回来了,可现在得知就连他脸上的疤,也好不了了的时候,慕凌熙崩溃了。如果面庞还能恢复,他至少还能再见一眼自己的母后,可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该如何面见他日夜思念的母后。两行不甘的泪珠滑过眼角,没入枕头。

    “朕怎么养了你们这群废物!一个疤痕都治不了,朕要你们何用!”随着慕蹇煜的怒火,茶碗碎了一地。

    从前厅回屋子,秋棠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不自在,上回薛博文在城门口迎来了从圣城来的贵客陈孝,杀了个不知名的可怜的姑娘,今天又说在府上招待贵客,秋棠总觉得不踏实。直到教书先生到了,秋棠都没回过神。

    “秋棠!”教书先生看着秋棠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不高兴。

    “先生。秋棠知错了。”一声呵斥把秋棠吓得一个激灵。

    “行了,念书吧。”教书先生不忍多批评,饶过了秋棠。能让女孩子念书的家庭不多,能让秋棠这样的女孩子念书那更是少之又少,他已经教了一段时间了,隐隐感觉秋棠应该是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如今却落魄在玲珑阁,也是个可怜的娃娃。

    “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惑矣……”这是女训,秋棠离开家之前,母亲就慢慢读给她听过。此时自己念来,倍感熟悉,就像自己仍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小楼,闻着楼下院子里兰花的香气,听着母亲温柔的声音。

    “眼睛哭红了,让徐妈妈看见,又要挨骂了。”先生的声音打断了秋棠的思绪。是啊,不能哭。不能哭。

    秋棠迅速擦干泪水,起身微微万福,勉强笑道:“多谢先生提点。”

    “孩子,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看得出来,玲珑阁不是你该在的地方。孩子,尽早离开吧。”先生微微叹了口气劝道。

    “先生,秋棠年龄尚小,秋棠想活下去。”秋棠笑道。此时秋棠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悲伤,只有一双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感的眸子,微微含着笑意,甜而不腻,让人心生怜爱。

    “罢了,继续念吧。”先生摇了摇头,声音里尽是无奈。他又能做什么呢?一个教书匠,没钱没权,每日无非也是靠教书混口饭吃,勉强活着。

    夜色悄然而至,段师爷迎进衙门的贵客此时已在薛博文的私人小宅院里安顿下来。盛装扮好的秋棠随薛昌来到了薛府后花园,后花园中有一个假山围起的小池塘,在池塘边上,有一处小亭子,此时亭子里灯火通明,仆人丫鬟们跑进跑出,将一碟碟精致的菜肴摆放在亭中的青石桌上。薛昌将秋棠带到池塘边,两条小船停靠在假山旁,其中一条上坐满了拿着各种乐器的乐师,另一条只有一名划船的小童,只有小童的船上扎着各种花卉,小船四周布满了烛火,船头挑起一根竹竿,上面还悬着一只精巧的烛台。

    “秋棠姑娘,等下你就在这条船上唱就可以了。”薛昌指着空船说道。

    “是。”秋棠万福应道。

    薛昌扶着秋棠上了船,就离开了。秋棠转身,向乐师们万福道:“劳烦各位前辈了。”

    “开宴!”随着声音,就见薛博文带着一群衣着华贵的人进了亭子,为首的人与薛博文面朝池塘落座,远远看去,秋棠觉得此人似乎有些面熟。

    随着小童轻点竹篙,船儿离开了岸边,月光下,烛光中,秋棠宛如水中仙,伴着音乐缓缓开口:“万岁,谢金钗钿盒赐予奉君欢,只恐寒姿消不得天家雨露团……”声音由远及近,在水面飘荡开来,亭中人把酒言欢。船儿在正对着亭子的地方停下,船上的烛火与亭中烛火遥遥相对。

    “薛城主好雅兴啊。”章安看着池塘中的小船笑道,“到底是陵城,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啊!”

    “章管家见笑了。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把戏,权当为章管家增添一点席间娱乐罢了。”薛博文谦虚道,“章管家尝尝这菜,看合不合口味。”薛博文陪着笑,给章安布菜。

    秋棠借甩袖掩面之际,偷眼观瞧,亭中正位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薛博文薛城主,另一个,秋棠越看越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章管家此次来陵城,听说是要暗查一个案子,有用得着我薛某人的,您尽管开口,为国师办事,万死不辞。”薛博文端起酒杯敬章安。

    “那我就不客气了。”章安笑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章安知道,虽说自己是章国师府的人,可这里毕竟不是圣城,强龙不压地头蛇,有些事,薛博文出面,会比他有用的多。

    “您尽管吩咐便是。”薛博文呵呵笑道。

    “我们可能要多住些日子,吃住就劳烦薛城主费心了。”章安说道。

    “吃住之事,在下一定安排妥当。您尽管放心。”薛博文抱拳说道,“来,章管家,吃菜。”

    亭中的交谈声音不算大,可还是有些字落尽了秋棠的耳朵。平日里玉尘和华辰训练的一心多用,让此时的秋棠在关注亭中谈话内容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戏词身段,只可惜离得太远,听得不全。

    “来人。”慕凌熙唤来了守在一旁的丫鬟,“去请父王前来。我有话对他说。”在榻上躺了几日后,慕凌熙也渐渐想明白了,自己的后半生可能就只能这样了。自此,江山与他慕凌熙再无半点关系。

    想通了这些,慕凌熙便觉得留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了。打发走了丫鬟,慕凌熙撑起身子,滚下床,慢慢爬到了茶桌旁,伸手拉翻了桌上的茶碗,在茶碗破碎声引来门外侍卫之前,慕凌熙毫不犹豫将碎片插入了自己的喉咙。

    “殿下!”侍卫冲进屋子,却无法止住不断流出的血。

    “母后……”

    “噗!”正端坐在窗下喝茶的王后突然感到胸口痛,一口热茶直接喷了出来,身子不由自主的滑下软榻。

    “娘娘!”春笺一把扶住王后下坠的身子,拼尽全力将王后重新扶上软榻,又伸手慢慢揉着王后的胸口。

    “春笺,本宫的熙儿怎么还不来……”话音未落,王后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