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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死后。
颜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不吃不喝。
丞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小破院子,他把剑狠狠的插在木桩上。又颓然的坐在地上,纵然练剑十年二十年又能如何啊!
没有传承,普通人永远不可能翻身。他知道药师像个疯子一样在拿流寇做试验。
药师只知道几个基础性的水符文,知道碎石术,颜植的二脉溪流术,知道屠夫的一脉练体诀,荆狼二脉金诀……
但是,他连系统的修行知识都没有学过。手里面永远拿着残破的《符与灵气初解》,就在那边瞎琢磨。
这还是药师发誓不泄露他们的法诀,并且保证早就成果共享,人们才愿意给他的。
瓜镇都知道药师没什么希望的。可还是愿意拿命去赌。
七月中,瓜镇开始了一年里最忙碌的时候,那些河滩上晚种的瓜也熟了,后面还要准备夏种。
瓜镇有四个村子,都在商河滩上种了瓜,镇子会收购一部分,组队拉着进商阳城卖,甚至远一些能到北边的商阴城,以及下游的商水城。
而本地百姓也能拉着车去附近的村庄换麦子,换麻布,换酱油和盐。只不过每次去做生意都需要乡勇互送。
每年这时候丞晚上就睡在河滩边上的瓜田里。二狗,柱子,木桃和石头都会轮流过来陪他。几个小伙伴家里有营生,是不种瓜的,来这里,自然瓜管够。
看瓜田,是有所谓的猹来咬瓜吃。细想一下,好像二狗柱子他们西瓜吃的比猹多……
夜间寒露深重,一床厚被子都抵不住半夜的凉。几个少年无聊的趴在大木板床上,支楞着耳朵听田里的动静。
大家放缓呼吸,一动不动。
约摸过了半小时,“等的老子想尿尿!”二狗愤愤的说。
“你一说,我也想尿了……”柱子谈了一口气。
“那是你们瓜吃多了”丞瞪了二狗一眼。
“其实我也想……太安静了,一静下来就想尿尿”木桃小声说。
“别动,听?”沙沙的声音从瓜田里传出,几个少年凝神静气,从床上悄悄的溜下来,小心翼翼的避开瓜叶子,二狗从床边摘下网,递给柱子,两个人默契的往前走。
一只小狗大的灰色的猹,扭动着长有三条白色纵纹的脑袋,正在用黑色的爪子按着瓜啃。
那瓜比猹都大,待它把脑袋伸进去啃瓜瓤,二狗和柱子撑起网就扑了过去。将猹死死按住。
丞熟练的举起棍子,一棍子闷死了正在剧烈挣扎的猹。
几个少年仿佛演练了无数次,熟练的剥皮取油,这猹油脂能治疗烫伤,也能值几个铜大子儿。
一般只有猹这类小型动物能越过猎队布下的防御阵仗,从密林里顺着商水游出来,成了瓜田里不多的冤死鬼。
次日天亮,瓜田又忙碌了起来,摘瓜的汉子和婆娘,运瓜的车子和车夫,在商水河边享受着清晨的凉爽。丞躺在木床上有些呆滞,少年的精力都在晚上。
其他几个伙伴还睡的香甜。
他惺忪着眼睛,直挺挺的在木板床上申了个懒腰,一个呵欠下去清醒了不少。
丞看着天空的云,突然云朵那边有一个小黑点,黑点越来越大,他惊讶极了,摇了摇二狗,二狗嘟囔着“老子还没睡醒,干啥嘞!”
“二狗,你看,看天上”
“看啥!有仙女儿下来了?能他妈有心儿好看?”他起床气发作骂骂咧咧的睁开眼。
“柱子,柱子,你看,他娘的飞舟!”二狗绻起小腿就是一脚,柱子被他激动的踹下了床。
可怜的柱子跌落在地下,屁股猛地一疼,吼一声,跳起来就要开打。
却看二狗和丞都盯着天上发呆,一艘青色的核桃大的飞舟在远空飞着。随着几个孩子的尖叫,大人们也停下了手头的活儿,看着远空的飞舟。
青色飞舟越来越大,从核桃到鸡蛋,再到西瓜大小……隐隐就要落在瓜镇。孩子们兴奋的就要往它的落点跑,几个家长阻止不住只能放下西瓜,跟了过去。
头顶的飞舟,约摸三丈大小,舟体呈青绿色,舟上有青色的光壁,看不清内里模样。
当丞和小伙伴跑到书院前的空地时,已经围了一圈人。那飞舟就停在院外的空地上。
每次游历的说书人来到瓜镇,他的故事里永远有光怪陆离的修行世界。
还顺带贩卖些新奇的小玩意,可是瓜镇除了那粗通修行的猎队里的人,没有老百姓感兴趣。毕竟那火符,风符的,一般人也用不了。
几个少年从小就听外面的仙人能飞天遁地,有钱的凡人也能乘飞舟往来州县。心向往之,终于得见。
不说坐一坐,就是摸一摸,那也是十里八村最接近飞天梦的优质少年啦!
有谨慎的大人拉着拽着自家孩子就走,不许围观,还动用了一两招家传武艺,好一顿胖揍。无奈孩子就是不走。实在没辙了,捂着嘴就拉出了人群。
但是架不住愚昧的爱凑热闹的人多。大家远远围观,也不凑近,场面上还算安静。
那有一队侍卫按剑立在门口,看起来可不是吃素的。
据说有一华贵衣着的妇人进了院子,并没有待一时半刻,丞和二狗刚到人群外,那妇人就出来了。
她青萝裙,碧玉钗,身材却瘦而高挑。无视周围围观的眼神,扫了一眼人群,仿佛再看一堆野草。
在丞和四个伙伴身边有几个熊孩子,他们偷偷的嘀咕“这仙女儿也太丑了吧”
“就是就是,瘦成这模样,唉”
商阳以肥为美,可见一斑。
那熊孩子虽然声音小,却逃不过那妇人的耳朵。她冷哼一声,甩出一道光。
直奔那群嘀咕的孩子!
孩子们两米前的小树瞬间被一条线切断,紧接着有五人尸首分离。
灵光一闪而逝,削断了后面一片树木,人们噤若寒蝉,那失去亲人的人也不敢哭闹,场间只有树木倒塌的声响。
所有一切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光擦着丞飞过。在他眼睛里,白光在变大,他下意识的闪避。
整个世界都静止一样,他在光的边缘,其实不躲也伤不到他,可他一瞬间分明感觉到了死亡。
那妇人转头对着颜植冷漠道“辱骂修士,按律当杀!”
颜植只能连连赔罪。
美妇闪身进了飞舟,颜植命几个乡勇运来西瓜,把三丈长的飞舟装满。飞舟缓缓上升,扔下一袋赏钱,到一定高度,瞬间加速飞掠消失。
颜植悲愤的看了周围居民“这世道当慎言慎行,我们商阳百姓审美异于三国之人。他们杀我们,杀就杀了,杀就杀了啊!别哭了!自己养的崽子,还连累了别人,哭什么!”
人群收尸后哭哭啼啼的散了。
二狗看着湿漉漉的裤裆,“扶……老子……回去”柱子和木桃没有介意他口里话把子碎嘴,过去掺着他。
只有丞,望着空荡荡的天空怔怔出神……
这边石头拉了丞一下,“别发呆了,走吧,二狗估计吓傻了。”
几个伙伴里,二狗鸡贼顽劣,柱子节俭沉稳,石头憨厚老实,木桃怯懦心细,而丞是沉默,自从父母双亡,九娘也去了后,他就不怎么说话了。
但是奇怪的是他们竟然能玩到一起,丞比他们书读的多,平时话也少,但是说话分量重,有时候仗着读书多,见识多,是狗头军师。此刻却只是闷头赶路,不说话。
二狗走了几步路,终于缓过神,“娘的,被那说书的骗了,哪有修仙的都是什么侠肝义胆,古道热肠,这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吓死老子了。”
“你还是管管你那张臭嘴吧”石头说道
五个人进了小树林,走到小溪流边,二狗踩在卵石上,脱掉短裤,露着屁股和毛茸茸的蔫了的小弟,把短裤往水里涮,让木桃帮着挂在低矮的灌木丛上。
他一屁股坐在水里,水很浅坐着也只到胸口。
二狗捧起水,往发呆的丞身上泼去“吓傻了?”
水花溅在丞瘦干的胸口,侵入淡薄的带补丁的灰色短褂子。夏日的溪水也是凉的,他打了个寒战,“我们就这样了吗”他愣愣的说。
“门派进不去,各个修行者弊帚自珍,猎队有些人也会修行,就那三脚猫的术法和武艺都稀罕的跟什么一样,打起来还不如屠夫铁匠”二狗不加讽刺的说道。
“唉,你爹去的早,你那本碎石术,也就石头修的好,而你”柱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颓然的坐在溪边。
“俺爹拼命的打铁锻造,总能买得起一本二阶,不,三阶修行心法,到时候俺分享给你们,实在不行,俺也打铁攒钱,俺儿子总能买得起。”
“石头,你……想多了,等你家攒够了钱,容易……招贼,而且买也只能买一本土属性的”木桃怯生生的在一旁插嘴。
“嗨,你们沮丧什么,差点没命那也是差点,丞,你好好读书。说不定儒教就收你入门了,毕竟全村子,就你瘦瘦小小的,丑不拉几的样子,符合那齐国儒生的审美。”
“……”丞竟然无力反驳π_π
“修行,想开点,要是修不成神仙那样,也就百年好活儿。”柱子在一旁安慰,也不知道安慰的是他自己还是沉默的丞。
“你们,就不想看看商阳外面是什么?”
“想,但是我爹就自己一个人……”木桃适当的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就一心想娶心儿姑娘,然后杀了哪群大刀帮的强盗,商阳外面都是丑八怪,有什么好看的!”
说起大刀帮,几个伙伴又沉默了,这两年没有流寇上门,大刀帮却是开了狮子口,缴纳的财物涨了一成。
生死,会凝结成一颗带刺的种子,狠狠的刺进心田,用同伴鲜红色的血水浇灌,终将结出一朵名为复仇的美丽之花。
将这花编制成美艳的花冠,戴在已逝之人的墓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