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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掉了人面蛇,顺便还保住了一个无辜的路人,周玄稍稍活动了下筋骨,身体却像是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被悄悄放松了些,好像能更加自如地呼吸了。
身上似乎有什么枷锁似的东西被人轻轻往上抬了抬,虽然只是那么一点点,周玄却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
一件功德。
周玄微微扬了扬眉,只是随手做到的一件事情,竟也算是一件功德。
当初把枷锁加诸到他身上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浑身上下的筋脉被人生生打断,伤口一次次结痂又一次次裂开,周而复始,只为了将执念灌注在骨子里。
——做个好人。
想到身上背负的诅咒,周玄只觉得压抑得很,很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周玄压制着身上翻涌的叛逆,衣袖却被人拉了拉,“公子……你,你还好吗?”
书生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点羞怯和试探,陪着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睛,看着就像只迷了路的兔子。
周玄的神思一下被扯了回来,目光从书生的脸上慢慢滑到攥着他衣袖的手上,一张雕刻似的脸上却没什么波澜。
“啊……”觉察到周玄的视线,书生低呼一声,连忙松开了他的衣袖,“公子,小生失礼了。”
周玄只是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转身要走却听得身后的声音细若蚊吟,“公子,方才谢谢了……”
书生声音温软,竟然是意料之外的好听。
不知为何,这声音倒是让周玄想起了那个小人儿,明明是个小孩儿,却总是跟在他后头阿玄阿玄地叫。
细细想来,那孩子也该成年了,瞧着书生的模样,应该同那小人儿一般年纪。
只可惜,妖娘的成年礼他是去不成了。
“算了,”周玄叹了口气转过身,牵着书生的手腕就是一个稳稳当当的飞跃,“我带你出去。”
也罢,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若是刚刚把人从人面蛇那里救出来,转眼又被老虎野狼什么的给吃进肚子,那可就白费力气了。
身体蓦地腾空,有种奇怪的失重感自足心传来,那书生吓得缩了缩,本能地往周玄怀里钻,“啊……”
觉察到腰上一下缠了什么东西,周玄一低头就看到书生用两条细弱的胳膊死命地抱着他,生怕一个不稳给摔下去。
周玄微微蹙了蹙眉,这么多年了,他果然还是讨厌被人触碰,就是无心的也不成。
“摔不下去的。”周玄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加快的轻功速度,“很快就到了。”
“唔……”书生发出一声闷哼,很快又安静了下来,只那双素白纤细的手依旧环着周玄的腰。
手上的触感温暖干燥,隔着布帛还能感受到底下蕴含的力量,书生极快地抬头看了看他的侧脸,心里便是一片安宁的动荡。
今儿他只是抄了近道,便先是遇上了人面蛇,又是遇到丰神俊朗的男神仙,还带自己飞出了这荒郊野林。
想来也是一桩趣事。
有句古话叫做,“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
这书生虽学的是四书五经的文科,闲书志怪倒也没少读过,关于这仙魔游历人间的事情自然也是知道一点的。
志怪者说,万物可分仙魔妖道鬼,余下便是人间。
最弱是人族,其余六类却心照不宣地需要人族来维系表面的平衡,因此明面上却没有动人族的。
可饶是如此,还有妖物为祸人间,借用凡人的心头血和灵魄增进自己的修为,或是达成一些隐秘的事宜。
瞧着那一双温暖安然的蓝绿色眼瞳,书生突然升腾起一丝被人保护的异样。
先是如坠冰窟的寒冷,随后却是干燥的体温、安定温柔的眼神。
好温柔的上仙。
那种感觉就像是南方下了一场很长很长的阴雨,阳光突然跳出来,仔仔细细地把那股子霉味尽数除去。
书生竟想着,自己若是女儿家就好了,这上仙生得这般温润如玉,性子又好,或许还能成就一段人仙恋了。
如此一想,那书生脸上便漫开了一阵酡红,他怎的竟生出了这般小女儿的心思来?
“到了。”
周玄径直把书生给带出了山,他瞧见不远处开着一家客栈,灯火通明的,便叫那书生自己住进去,免得一会再遇上什么危险。
“公子……”
那书生却只是睁着那双漂亮眼睛望着周玄,清澈的眸底泛着些迷蒙的雾气,瞧着可怜极了。
“小生害怕……”
方才那人面蛇吓得他差点尿裤子,现在好不容易出了那座山,到底还是心有余悸的。
“阿玄,我害怕……”
不知怎的,眼前人和记忆中的小孩儿逐渐重叠成一个影子,一遍遍说着阿玄,我怕。
“莫怕。”周玄的眼神蓦地柔和了下来,“正巧我也要去京城,你先安心住下,路上我在暗处护你周全。”
书生听他这样说,眼底的笑意渐渐漾开,如同湖畔的青柳浅浅地掠过水面,声音更是如同粘了蜜糖一般,又软又甜的,“多谢公子。”
周玄立在客栈门口看着书生进去,一个闪身翻到了门口那颗大树上,瞬时就变成了一只通体乌黑的猫儿。
黑猫在树干上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只用那一双蓝绿色的眼睛盯着书生的方向看。
这一路上妖气似乎越发浓重了,先是人面蛇,后是一股凌冽的妖风,这京城怕是要出什么大乱子了,怪不得那恶毒老道叫他过来斩妖除魔。
一想到那无耻老道又把事情推给他去做,周玄心里就有些怄火,若不是他当初一个不小心被人下了咒,哪里轮得到世世代代受这道人的差使。
等完成那九九八十一件功德,他一定第一个不放过那无耻老道的后人。
鞭笞、凌辱、践踏、猫狗一样使唤……
真是够了。
一个废仙,一个魔物,一个怪人,周玄就这么活着,每每做一件善事,肩上的枷锁就会减轻几分。
可那九九八十一件功德却像是虚幻的泡沫一样,拼命翻涌、散开,最终一点点褪尽。
一定得在合适的时机遇到合适的人,做合适的善事才能记一件功德。
像个恶劣的玩笑一般,没有规则和念想,谁都不知道进度,更无所谓尽头。
记上一件功德,周玄却觉得自己得到的却不是救赎,而是新一轮的报复和惩罚。
为什么?
就因为他是世上最后一只灵猫吗?还魂重生的能力,听起来像是个传说。
一生一次的灵魂救赎,周玄绝不会随便交给一个居心叵测的道士,于是就有了恶意和惩罚,以及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功德咒。
那又怎样,灵猫一族的能力在他的骨血里,他不松口就永远没人能拿走。
哪怕处以极刑,哪怕浑身都是伤口,他也不会让这样丑恶的人重获新生,他们该下地狱的,跟他们的祖先一样。
他活着,去完成功德,被人逼供,然后看着他们一代又一代人如同当年那个给他下咒的道人一般,嘴脸丑恶地把手伸向他,一遍遍说着把那次机会留给我。
周玄只觉得讽刺,怎么有些人这辈子还没活明白呢,就想着如何重生、下辈子如何如何的,不是愚蠢至极。
懒懒地动了动胡子,黑猫靠在有些粗糙的树干上,盯着书生进去后亮起烛火的一间客房,慢慢地睡了下去。
合上房门,书生放下书框背靠在门上,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瞧瞧他这是遇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个丰神俊朗的异族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出手相助,宛若所有故事的开端。
以细腻温婉为美的南国男女,到底都是浪漫的。
书生用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平复了微微动荡的心情,给自己倒了壶茶水,等它慢慢凉透了才喝进肚里,那点悸动和燥热才稍稍退却。
或许人真的很容易在孤立无援的时候,喜欢上单枪匹马过来救他的那个人。
溺水的人找到一块漂来的浮木,失落的沙漠旅人瞧见了一方货真价实的绿洲……
就这种感觉吧,看见那个人就没来由的安心,脑子里有个声音说着,看啊,你等到那个人来救你了。
其实被保护着也没什么不好,有个背影挡在身前,隔开那些黑暗和阴森。
书生用力咬了咬下唇,只是不知道,那位公子是不是也能够喜欢男子。
能和他相识一场也算是渊源,交个朋友也是好的,若是不愿,那……此次秋闱也多了个念想。
挺好的。
南国民风较为开放,虽说以男欢女爱为主,但也有官家富商家里把男人当夫人的,就是寻常百姓家,也常常有娶男妻的。
所以那书生会那么想,整个社会都觉得龙阳之好和断袖之癖也没什么,无非是一个男子爱上的灵魂恰巧住进了另一个男子身体里。
只不过无论是神仙眷侣还是草野夫妻,有白头到老,也有痴心错付、青春喂狗的。
情爱之事,向来都是放手一搏,果子烂不烂,要剖开看它的心。
谁也不知道看着合适温厚的眼前人,会不会被往后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磨得失了曾经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