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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李峒出现在骆琦的出租屋楼下。
两幢楼房之间形成一片荫蔽之地,穿堂而过的风不疾不徐地吹着。
三五个小孩玩着他们的游戏,从李峒的旁边跑过,留下了一串天真无邪的笑声。
李峒走进楼道中,看见居然有小草生长在破败的墙缝中,在风中摇曳着身姿。
他第一次发现C县居然还有这种小区,竟然没被当成危房给拆了。
李峒几乎是憋着气走到五楼的。家家户户都把垃圾堆在过道中,也许是想等着下楼的时候,一次性带下去吧。不难想象,住在这种小区的人素质都不太高。
这是个一梯两户的楼栋,李峒站在中间思量骆琦住在哪一户。
“咚咚咚……”这里连门铃都没有,李峒敲了敲门。这户住宅门口放着“出入平安”的大红色地垫,还贴着对联。
不一会儿,李峒听到一阵趿着拖鞋走路的声音,声音在靠近门的时候停了下来。李峒猜测主人正在通过门上的猫眼看着他。
“你找谁啊?”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
“请问这是骆琦的家吗?”
“骆琦?不认识!”男人连门都不开。
“……”如果表哥给的地址没错的话,就应该是对面的这户了?
李峒看着眼前的这扇门,用娇弱二字形容它都是客气。木板门,老式的锁头,门边上还有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沟壑,看着像是被猫抓坏的。门前是一个铁制的栅栏防盗门,也许是年岁久远了,表面的油漆出现了鳞片状的脱落。
“吱呀!”李峒只是想试试这防盗门牢不牢靠,没想到,这门压根就是坏的,虚掩着没锁上。
“……靠,安全意识这么差。”李峒忍不住吐槽了一下。
“砰砰砰!”李峒不敢太用力,怕这门经不住他的“摧残”。
四周很安静。
“砰砰砰……砰砰砰”声音比刚才大声,也更急促了。
过了一会。
李峒起先是听见了里面有声瓷制品碎裂的声音,然后是骆琦的讲话声。
“阿爸,没事,我一会来打扫。我先去开门。”骆琦本来在床上睡觉的,听见敲门声,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父亲本打算喝水的,被敲门声吓到,手中的水杯没拿稳就摔碎了。
“谁啊?”出租屋没别人来过,骆琦想不出是谁敲门,强撑着病体,走到门口。
“黑妹,开门。”
“李峒?”
“嗯。”
“你来干嘛?”
“操,门都不开,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吱呀!”门开了,屋内昏暗,李峒看不清骆琦的面容。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是不是失踪了。运动会第一天就不来,明天的三千米是不是也打算不参加了?”李峒很自觉地走进屋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你等我一会。”骆琦无奈地关上了门。
骆琦在客厅的一角拿起扫把和垃圾斗,走进父亲的房间,开始打扫杯子的碎片。
“这是谁啊?”李峒刚刚从门前经过,父亲惊鸿一瞥,那一头的五彩颜色另他心中一惊。
“我同班同学。”
“看着不像正经孩子。”
“他不是坏人。”骆琦不知道怎么跟父亲介绍他,只能说他不是坏人,是不是好人她不能断言。
李峒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开始时坐姿随意,后来干脆躺在了沙发上,一双腿肆意交叠着,放在茶几上。
室内昏暗,李峒在沙发里仰起头,伸出大手扯住沙发后的窗帘一角,“撕拉!”窗帘被李峒拉开。夕阳的余辉轻洒进来,整个屋子霎时明亮起来。
骆琦打扫完碎片,又擦干了地上的水渍,退出了房间。
“家里有人?”李峒听到了她父亲说的话,心里也毫无在意。
“嗯,我爸在家。”
“你爸?做什么工作的?”他有点惊讶,一个大男人在工作日还待在家里。
“额,没有工作。”
“没工作?”李峒心里有点鄙视地想:难怪一家人会住在这种地方。
“他十年前就瘫痪了,什么都做不了。”骆琦怕父亲听见,低声地说。
“……”轮到李峒缄口结舌了。他想岔开话题,又问:“怎么不见你妈?她出去上班了?”李峒想,家里总要有个人出去赚钱吧。
“没,我妈离家出走九年了。”
“我去。”李峒脑子一直没转过弯来。
空气似乎安静了一分钟。
李峒拼命的脑补画面:十年前她父亲瘫痪,九年前她母亲离家出走。那这九年就靠她养活自己和父亲?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一有时间就去做兼职了。
李峒的心里突然有点后悔,后悔以前经常嘲笑她穿的土,嘲笑她头发黄黄的跟黄毛丫头似的。后悔以前经常偷偷的在她的衣服后面写字,还经常捉弄她、欺负她。
李峒心疼了她一分钟,“你今天为什么没来学校?”李峒没忘记过来找她的目的。
“我跟李老师请过假的。”
“什么原因?”李峒盯着她,好像不说原因就要将她看透一样。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嗯?因为昨天淋了雨?”
“应该吧,不过我休息了一天,感觉好一些了。”
“活该,谁让你半路跑了?”李峒起身开始朝她走过去,她本能的后退。
“别动!”李峒用手背量了量骆琦的额头,果然发热得烫手。
难怪觉得她今天的脸色好看了点,脸色微微酡红的,“你发烧了?”
“没事,我物理降温了。”
“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傻了?这么高的温度,你还物理降温?”
“我说没事就没事,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一会再睡一觉就好了。”
“呵呵,煞笔!”
“你来找我是担心明天的三千米比赛吗?是的话,你不用担心,我既然答应你,我就会全力以赴的。”
“你要是继续这样,还能跑?我信你个鬼。”
“……”
“跟我走!”
“去哪?”
“拿药!”李峒边说边拉着骆琦,往门口的方向走。
“喂,放开我,别拉拉扯扯,我阿爸在家。”
李峒刚好拉着骆琦走到骆父的房间门口,少年的一双眸子对上骆父那双略微严肃的眼神。李峒立马松开了骆琦的手。他被那双眼睛震慑到了,体会到从来没有过的压力感。
李峒跟骆父解释说:“额,叔叔,骆琦发烧了,我现在带她去看医生。一……一会就把她送回来。”他居然还有点紧张的感觉。
“唔。”骆父从喉咙里轻轻发出声,就别过目光,闭上了眼睛。
二人安静地走在小区的梧桐大道上。秋风吹拂而过,树上枯黄的叶子被吹得沙沙作响,像一个个风车一样,在树上打着转。
骆琦感觉脑袋十分沉重、鼻子也不通,难受极了。“阿嚏。”骆琦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脑袋也被震得发疼。
“生了病不拿药吃,活受罪啊,小笨蛋。”
“你才是笨蛋,天天就知道数落人,你怎么这么烦啊?”
“嗬,你不拿药,是为了省钱么?”李峒才没为她那点自尊心考虑。
“嗯,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把钱不当回事。”骆琦还记着奶茶店那八十块的事。
“你爸好像挺不待见我的?”李峒想起刚刚骆父的那个眼神。
骆琦嗤笑一声,指了指李峒的头发,“他可能是看到了你的头发,觉得你不正经吧。”
“呵呵……”李峒哭笑不得,土包子的眼光,他是不会在意的。不久之后,他终于知道他错得有多离谱,因为他会十分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