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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生命之托
题记:天山雪后海风寒??横笛吹遍行路难
公元2020年元月4号,对于武汉来说,是一个平凡的日子。电视台、广播电台、报纸及众多的新媒体,充满年味的节目及内容越来越多,这似乎与历年没有什么不同。一些网络媒介也在不断增多农历春节的内容,尤其是手机里那些永远删也删不尽、十分讨厌的弹窗广告,越来越多,似乎要把年味炒得更浓烈。人们在大街小巷不停地奔忙,大大小小建筑工地在节前抓紧施工,一些农贸市场景象十分热闹,车水马龙,人山人海,成千吨上万吨的货物,从各地运进来,同时,又被千家万户买回家中。团年饭的预定也进入了高峰,一些好的酒店早已没有席位。而且订单都排到农历年的正月十五。一些家庭也在筹划趁农历春节期间难得的假期,举办喜庆聚会,婚宴,寿宴,生日宴,庆典宴等,也在紧张地筹备之中。武汉的几家著名超市,购买年货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的热情、激情与喜悦,那种对庚子年春节的期待期望,那种舍得花钱的慷慨与果断,似乎比往年更甚。在大街小巷的一些小区,有不少家庭阳台上,已经挂着香肠、腊鱼、腊肉等腊货。春运马上就要开始了,人们早已开始抢票,有的为了回家一趟,甚至发动亲友们昼夜抢票,为的是那一桌团圆饭,那一场亲情的聚会,那一份深情的孝心爱心。汉口,武汉、武昌几大火车站的人渐渐增多,人们背着、扛着或拖着行囊,行色匆匆,街道上,地铁口,公交站,那些拖行李箱的人也多了,所有的情景都表明,人们开始忙年了。
祝义这几天都没有回家,在医院坚守,他作为抚民医院呼吸内科主任,有几个现象让他十分担心。发热的病人越来越多,而且与日俱增,发热病人中重症患者也在不断增加,常见的治疗似乎没有效果。他隐约感受到一种潜在的威胁在向毫无防范的人们发起突袭。
他每天如一个作战的战士,大量的门诊病人,也没有减少的迹象,病床,紧张的病床,越来越突出。他唯一的办法是因人施治,进行支持干预治疗,他隐约感觉到了可能有一场大疫来临。
他今年五十一岁,大学医学内科专业七年,继而又读了几年的肺内科硕士和博士,毕业后一直从事临床医疗工作,曾在肺结核医院、传染病医院、疾控中心等单位工作,他的呼吸内科临床经验十分丰富。他从医二十二年,是武汉市小有名气的呼吸内科专家。2003年他曾作为专家组成员,派到广州抗击SARS。在那场与非典短兵相接的六十个日日夜夜,他写了厚厚的一本阻击SARS的前线体会,每天记录着疫情病情,他作为专家代表,深入到广州越秀,番禺等地,做过流行病学调查,他深入到几十个小区进行走访,防治,科普,他对传染病的思考及其传播途径与传统的救治方法十分了解。无论从深厚的专业背景,还是二十多年的临床经验,以及抗击SARS的实践经历,所有的丰富的理论和实践,在他的脑海中,汇成一个初步的判断:武汉有可能发生及其危险的公共卫生事件。至于这个事件是什么?是什么原因发生?其病毒是什么?又如何进行防控?他作为一名医生,一名杏林之士,作为一名党员,同时又作为一名武汉人,除了着急还是着急。他想,自己必须做好准备,随时紧急应对,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义无反顾。
深夜,护士长刘欣欣紧张跑过来,额头上满是汗水,近视镜后那双沉静美丽的大眼,噙满泪花,哽咽着,对祝义说:“祝主任,25号床不行了,病人呼吸微弱!”
祝义急忙奔到病房,发现病人已经翻滚到地板上,在一旁的病人的妻子哭喊不停,抱着她的丈夫,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你,你不能走啊,苍天,你把他留下吧!我的天啦-呜-。”这种近乎用生命与所有情缘发出的惨痛的哭声,在医院的走廊回荡,惊醒了所有的病人,而且这声音又从走廊传递到整个病区,整个医院。人们的心宛如在被撕扯,在用刀割!
病人僵硬的躯体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他的女人也在一旁呼天抢地,晕了过去。祝义用尽了一切办法,忙碌了一个多小时,最终也没能留住这个普通人的生命。他就这样走了,走得那么突然,但似乎对这个世界还有诸多的留念,或许有太多的遗憾与悔恨吧。去世的病人的双眼睁的很大,两个眼球因为挣扎或痛苦,已经鼓起来,张开的嘴宛如一个黑洞。祝义用白床单缓缓地将逝者掩盖好,泪水夺眶而出,低沉地说:“对不起,安息吧!走好!”
这一天的凌晨五点,深冬的武汉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抚民医院发生了一些异常,人们开始在门诊聚集,宽大的门诊挂号大厅,挤满了人,这么早,这么多人,这么急,这是从未有过的!更何况,人们还在源源不断地奔向这里,病人们越来越多,后来的求诊病人只好在门廊或门诊楼外的等候!
祝义害怕了,担忧了,十分焦急。尽管是凌晨五点多,离上班的时间还早,他拨通了院长李明的电话。他紧张地说:“李院长,现在医院门诊大厅挤满了人。”
李院长似乎没有听明白或还没反应过来,问:“什么?这么早,门诊部挤满了人?你冇搞错?”
祝义说:“这种现象很少见!”
李院长沉默了,凭职业敏感,他觉得事态十分严重,必须立刻行动。他问:“病情检测结果出来了吗?”
祝义说:“我们催了好几次,检测单位说今天可能有结果,因为检测结果要经过专家和领导审核。”
李明大声道:“效率太低了,你直接联系检测机构,就说抚民医院已经有病人去世了,十分危险,十万火急!”
祝义说:“只有上班之后才能找到人,情况的确紧急!”
李明大声道:“现在时间不等人,我们必须与时间赛跑,与病魔赛跑,早一秒早一分,也许就能保住更多人的生命。”
好不容易到了正式上班时间,祝义拨通了检测单位的电话,接电话的人都不知道病毒检测化验情况。他找到了在检测单位工作的同学。同学支支吾吾了好一阵,说:“老同学,我有话在先,跟你说了你可别瞎传,新型病毒检测化验结果,目前仍然是机密,谁泄露了机密,引起了社会恐慌与动乱,是要负责的!”
祝义的心悬到了半空,紧张到了极点,他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低声说:“老同学,咱俩兄弟几十年,从读小学开始认识,一直到大学,睡上下铺,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
祝义的同学在检测单位是做检测化验工作的,而且这次送检的病毒,是他亲手做的化验检测。但是出于工作的红线与职业的敏感,他只是对祝义透露了部分情况。他说:“这是一种新型冠状病毒,有很强的致病传染性!”
祝义大惊失色:“啊?这,这……这怎么办?”他的头皮发麻,似乎全身的血都在涌向心口和头顶,他差点晕过去。这时,他同学说:“我已经将病毒检测结果反映给了领导,至于反映到那一层次,我不得而知了。”
祝义说:“你能不能把检测结果及其数据发给我,我们抚民医院紧急向上报告。”他刚说完,同学说:“你呀,怎么缺乏基本常识?公布这样的检测结果,需要领导批准,而且有可能报更高的决策层,懂吗?”同学挂断了电话。
祝义惊呆了,呆在哪里,似乎忘掉了自己,忘记了门诊部,忘记了医院,忘记了世界的存在,脑海里只有两个概念:新型冠状病毒,高致病传染性。他怔怔地望着窗外,冬天的阳光,祥和而温暖的照耀着武汉这座美丽大气的山水城市,远远望去,天高地阔,一片苍茫,冬天的寒冷似乎只是这座一千五百多万人口城市的外衣,地铁在不停奔驰,天河机场在日夜匆忙,一环二环三环乃至四环,车辆奔流不息,城市内人山人海,一片匆忙和繁华,珞珈山,喻家山,桂子山,马房山,九峰山,磨山层林尽染,给这座城市增添了许多的美好与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