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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铁面
题记:并头容易共心难?香草真当目以兰
清晨,省纪委副书记张大为起床下楼,来到东湖边的放鹰台上。他站在高高的平台上,眼前的东湖,紫气升腾,霞光初现,微风吹拂,空气清新。天渐亮了,天空的颜色由淡白变成微红,薄雾慢慢地散开,磨山,珞珈山,巨大的轮廓,显现其冬天特有的苍桑壮美。他做完了一套八段锦,又做了一套刚学会的舒筋活络操,掏出手机,给祝义打电话。
张大为以他特有的稳重和长哥的口气,对祝义说:“祝义,你在何处?”他的语气总是那样的雄浑和深沉,同时也有一种官员特有的威严与气魄。
祝义一大早就赶到了抚民医院,刚到诊室,他接过电话:“姐夫,你这么早!还好吧?姐姐还好吧?”
张大为说:“我们同住一城,相距也就是三、四公里,好像也有好几个月没见了吧?”
祝义说:“今天小寒,我想过几天,来提前给姐夫拜个早年。”
张大为笑了笑:“我们之间就不必客套多礼了,现在快年底了,彼此都忙,电话,微信也方便。”
祝义问:“姐夫,你有事?”
张大为说:“我听说最近全市发热门诊病人大量增多,全市三甲医院,发热病人已经爆满,是咋回事啊?”
祝义低声说:“说一种不明病毒肺炎,高致病传染。”
张大为说:“我最近也听说过这个事,但我不懂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名堂,不少人给纪委打电话,还有不少人写信反映,说是医院病床难求,住院弄个床位,得靠关系,是不是啊?”
祝义说:“我们抚民医院是这样,听说其他医院也存在这种情况。”
张大为说:“我们省纪委每天接到反映此类情况的电话很多,还有大量的来信,这不太正常啊!”
祝义说:“姐夫,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细说,我的门诊已经挤满了人,而且我们医院几百医护人员已经全部加班,进入紧急状态。”
张大为说:“知道了,你先去忙。”
张大为匆匆吃过早餐,来到办公室,他决定今天要去市里转一转,到各大医院去看一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是他一贯的工作作风。他从全市几十家三甲医院中选了九家医院,他吩咐随行的人,不要预先通知,不开会议,不搞座谈,不听汇报,直接去门诊部,尤其是发热门诊部,察看实情。换一句话说,是微服私访。他上午到了汉口、汉阳、武昌8家重点医院,实地察看完之后,他的印象是:情况异常。各大医院,门诊部病人很多,虽说医院也在尽力而为,但似乎没有减少的迹象。下午,他又去市里几个单位走访,干部们都在忙年终工作,准备市里召开人大、政协两会,他看到,干部们的日程都排的很满,会议,检查,报告,扶贫,慰问,庆祝,计划,协调,总结,考核,春节的文化活动,庆典,一切都在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地进行。临近下班时,他来到了卫生部门,负责人早在办公楼前迎接,把张大为一行引进会议室。会议室很大,中央空调早已把温度调到适宜,PPT投影上滚动显示出一条醒目的字幕:欢迎省纪委张大为副书记莅临指导。会议室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奖状、荣誉证书,与其他机关会议室大同小异。张大为一行在机关走廊走了一圈,回到会议室,他没在放有自己名字的座位上落座,而是站在另一处,对在场的负责人说:“我这次来,不听汇报,也不搞检查,我只想看看你们近期的医讯简报。”
负责人把近期三份医讯简报给了张大为,张大为看了看,说:“今天是元月6号,小寒,今天的简报出来了吗?”
负责人忙叫来负责信息工作的一名干部,干部递过来一份简报,张大为看了看,说:“这上面的简报都是召开会议多少次,我最想知道的是,现在全市几十家三甲医院,目前住院的发热病人多少?每天发热门诊人数。”
张大为的这一问,对于在场的人来说,简直是突如其来的一张试卷,他们没有这个数字,他们答不上来,在场的负责人灵机一动,忙说:“张书记,我们已经了解到了全市发热病人的异常,有关数据正在统计中。”
张大为说:“那这样吧,两小时后,你们把有关数据告诉我,我并不是来这儿找茬,因为很多发热病人看不上病,住不了院,写信到省信访办和省纪委,有的打电话,有的去上访。”
负责人走到张大为身边,低声说:“我们已向上级有关部门反映了这一情况,国家专家组,院士带队,刚带走病毒样本。”
张大为严肃地问:“他们怎么说的?”
负责人说:“他们说要给他们一定的时间。”
张大为表情凝重,问:“那你们向上级报告了吗?”
负责人忙答:“报告了,报告了。领导的意思是,等专家们的意见,因为检测要进一步论证分析。”
张大为说:“我认为这个事应当两手抓,一方面催促专家团队尽快拿出结论以便决策,另一方面要主动出去,及时抓好防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钟南山院士是抗击SARS的英雄,中国知名的院士,也可以请他出马嘛!”
负责人连连点头:“是,是是!”
省纪委张大为一行,上午去9家三甲医院实地调研察看,下午又到一些机关实地走访,惊动了有关领导。他们推测,这种苗头性的不明肺炎,已经惊动了省纪委,分管全省巡视工作的省纪委副书记张大为,不打招呼,微服私访,实地了解情况,这个来头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个张大为是出了名的铁面人物,人称“张铁脸”。他曾参与调查中央交办的一些大要案,而且亲自调查过全国影响极大的一些灾难性渎职案件。他虽然是个正厅级干部,但他可以直接给省委书记、省长提建议或意见,他又被人们称之为“张旋风”,走到哪就会有一些枯枝败叶落地,他的很多调查报告、建议,被上级有关部门和领导批示、批转,有的已经被政法机关、经济、管理部门采纳,变成了法律条文,红头文件并转换成了强大的生产力,在省、市政界,他的名气很大,威望很高。
张大为一直在办公室等医讯简报,他立在办公室的大窗前,眺望武汉三镇的夜景。灯光秀开始了,武汉三镇,两江四岸,千万楼宇,隧道桥梁,大小街道,来往船舟,尤其是那些经典的自然景观,黄鹤楼、东湖绿道,龟蛇二山,汉口江滩,龙王庙,鹦鹉洲,知音湖,起义门,虹灯齐亮,溢光溢彩,奇异无比,有些灯光还不断演化出动漫文化经典画面。武汉的灯光秀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也成为华夏楚天的一张异彩纷呈的美丽名片,吸引海内外游客争相前来,一睹为快!
这时,秘书刘兴发进来,把一份简报递给他。
张大为看了看简报上的数字,把简报丢在桌子上,说:“就这几个发热病人??”他本想拨通有关领导的电话,但又停止了,他想:我作为省纪委副书记,我的责任是执行党纪党规,抓党风政风,反腐败正风气,这些具体工作如果介入太深,有些人可能会有意见,说我无事找事。他对秘书说:“你盯紧医讯简报,并高度关注不明肺炎的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张大为回到家中,妻子祝礼正在看电视,这引起了张大为的好奇。他问:“你从来不看电视的,今天闲了?”
祝礼说:“单位同事们都在说,有不明症状肺炎在全市蔓延传染。”
张大为说:“你是大学附属医院的主任医师,你怎么看这个事?”他放好公文包,脱下外套,坐在祝礼对面。
祝礼把续了水的茶杯送到张大为面前,说:“我还没有完整的印象,所以就看电视,看了又看,也没有这方面的公开消息,都是些会议,报告、学习、剪影、走访、检查之类,老百姓关心的事,电视上都没看到。“
张大为笑了笑,沉吟片刻,说:“现在不是时髦两微一抖加快手吗?你多看看,一些真实的东西可能就从那儿来。”
祝礼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有些疑惑地说:“我今天一个闺蜜发给我一个私信,她说武汉最近有SARS病毒蔓延,让我务必小心。”
张大为心底一沉,问:“你的闺蜜杨秘书长从哪知道信息的?”
祝礼说:“她的人脉关系广,朋友多,党政军民学,工农商学医,东西南北中,上至庙堂下到江湖,她信息灵通!她特别告诫我,只跟家里人说,多注意点,不要外传。”
张大为默不吱声,心想:SARS?蔓延?武汉?可能吗?这场病魔早在2003年就被抗击了,莫非病毒仍然还在?还在偷袭我们?
这时,张大为的手机响了,是祝义打来的,祝义正在抚民医院值夜班,他说:“姐夫,我有个紧急事,想求求你帮下忙。”
张大为说:“你说说看。”
祝义说:“我的一个同事,刚被派出所带走了。”
张大为说:“派出所不会随便抓人的,肯定他犯了法。”
祝义说:“也没啥大事儿,同事甘子同医生,他认为现在武汉有可能发生SARS病毒蔓延,并通过微信发给了一些亲友。”
张大为问:“那派出所怎么要带他走?”
祝义说:“有关部门要求抚民医院监察科对他进行约谈,甘子同却说病毒与SARS序列相同相似率达96%,是经过自己检测发现的,所以他认为现在发热病人增多,可能就是SARS病毒在作怪!单位认为他违反了有关规定,擅自传播疫情信息,于是报案了!”
张大为说:“哦!你姐刚才还给我看了这条信息,现在真伪难辨,不好说。”
祝礼接过张大为的电话,问:“弟,你是怎么看的?”
祝义说:“我初步认为也是一种病毒,可能比SARS更凶猛,狡猾,你们也多注意。”
祝礼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恐,说:“你也多注意,我们等国家专家团队的说法吧,现在的关键是:这种病毒人传人的概率有多大?”她把电话还给了张大为。
祝义说:“请姐夫帮忙通融一下,让有关部门理解甘子同医生。”
张大为没有表态,只是说了三个字:“知道了。”他对这种事,一般不会插手,现在中央明确规定党政领导干部不得插手公检法案件,如果要过问或干预,必须有记录。尽管他不会直接应祝义的请求帮忙说情,但他还是从有关方面得知了消息,抚民医院甘子同医生,因为通过网络散布谣言,被公安机关传唤,并接受处理。这事在抚民医院医护人员中迅速传开,后又被网络传到各类社交媒体,在医院圈及社会各界掀起不小的波浪。
很快,公安机关对传播病毒信息的甘子同医生进行了训诫处理。这事似乎已经过去了,但是几天之后,一家权威电视台在重要时点,播报了甘子同等人被训诫处理的新闻,以此告诫人们不信谣不传谣,要相信权威专家的判断与科学结论。
张大为也看了这条新闻,对祝礼说:“你看,你闺蜜杨秘书长的信息,电视辟谣了,现在是不是发生了病毒蔓延,究竟是什么病毒,怎么定性,怎么防护,采取怎样的办法予以应对,都还待定。现在稳定压倒一切,记住,别再传一些不要靠的信息了。”他虽然这样说,但他却想,现实中有些事实,有时候往往被很多冠冕堂皇或神圣的东西弄得面目全非,当谣言被很多人重复或接受时,它就成了真理,而恰恰相反的是,当真实被某些强化的愚钝和过度的警惕与夸张认定为谎言和谣言时,它却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