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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小城的CBD区，华灯初上，马路牙子上却冷不丁坐了两个人。
一个满脸写着“我就是黑道”，穿着酷酷的黑色风衣，双手放在膝上，叼着烟漫不经心地打量过往的豪车，像是在寻找猎物。
旁边是个面目清秀穿着随意的小哥，更像是冷酷大佬的小弟。
老大面无表情地开口：“那你们有什么打算？”
小弟应声：“没什么打算，走一看一步。反正我是无所谓的，只要绘梨衣好好的，其他人我并不是很在意。”
路明非又忽然想起苏晓樯、柳淼淼、楚子航、麻生真等人，于是补充了句“还有我一些朋友。”
源稚生看玩笑道：“看来你的资料，我还以为你性情大变，过往红尘皆斩。”
路明非吃惊：“你也看修仙小说？我记得卡塞尔学院的楚子航也看修仙小说，你们高阶混血种爱好这么一致吗？”
“楚子航？有机会倒是可以认识认识，据说刀法精湛，压得蛇岐八家在那里进修的子弟抬不起头。”源稚生点点头，“因为化神啊，你师傅的名号，稍微查一查，这个最有可能了。”
“那你就想多了。”路明非晃晃脑袋否定，“师傅说他就是随便取的，没想那么多。”
“那也是个好名字，至少化神先生的技术确实是出神入化。”源稚生拿出烟，迟疑了一下，又放了回去，“谢谢你，路明非。”
“啊？”路明非转头，源稚生正面色温和地看着自己，眼神专注而真诚，“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对绘梨衣这么好。”源稚生很认真，“也谢谢你……没有趁人之危。”
“虽然不知道化神先生是怎么帮助绘梨衣稳定血统的，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一定有你的帮助。”
“所以谢谢你，路明非。”
路明非眉头微皱：“不是，你这谢谢怎么有些不对劲儿呢？”
“怎么不对劲？”
源稚生疑惑，他已经很有诚意了，甚至没有使用日式礼节，而是选择更符合中国人礼仪的真诚但是不过分热切的眼神和语气。
路明非没好气道：“什么叫没有趁人之危？”
“这个不重要……”
“这个很重要！”路明非强调，“我是那种人吗？难道我会因为之前绘梨衣长得漂亮又很好骗就会做某些犯罪的事？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额，你不是……对不起。”
源稚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明明人家什么都没做，这么一说好像路明非真的做了什么。
看着源稚生尴尬的肯定，路明非心中闪过一丝冷笑。
若说他心中完全没有那些想法，那是扯淡，是个男人都会有这种想法。
只是对心智不全的小女孩做这等事，路明非打心底看不起，甚至还曾灭杀过一些行此禽兽之行的畜生。
即使现在绘梨衣神魂稳固，心智健全，路明非也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打算。
倒不是他不想，实是不能。
对于女修来讲，除非此生进阶金丹无望，否则绝不会轻易破身，正是因为元阴之躯对于金丹之前的修行大有益处。
路明非可不会为了一时之快而为绘梨衣的修行不利。
“我想要的是长长久久，而不是图一时之快。”路明非微微抬头，天上星河璀璨，亘古长存，“何况绘梨衣现在只是刚刚好了一点，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学。”
以后还要和她同升仙界，逍遥长生，根本不急于一时。
源稚生终是点了一根烟，心中似乎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叹了口气：“绘梨衣，就托付给你了。”
“我本想说不需要你的托付。”路明非洒然一笑，“可你确实是她的哥哥，所以这个托付，我接了。我会给她幸福，这世界最好的幸福。”
源稚生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没有说话。
很多事他都想做，可他并不能去做，现在有一个这么好的人替自己照顾妹妹，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放下了。
“源稚生，你既然是绘梨衣的亲哥哥……”路明非忽然回头，面色很是不善，“那你知不知道那些漫画是谁给她的？”
源稚生心里一咯噔，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保持着稳定的声线问道：“怎么了吗？”
路明非声音都拔高了三度：
“妈的不知道哪个傻逼，把什么《Fate/stay night》、《叛逆的鲁鲁修》、《高达》、《EVA》这种虐心的作品给她的。”
“简直就是完全没有脑子啊。绘梨衣天天被关在家里，还要定期呆在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病房中，面对一堆冷冰冰的器械接受治疗。”
“每天都这样就很容易孤独，很悲伤，很无聊，很无助，这时候不是应该给她一些温暖吗？”
“可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路明非说到最后已经是怒气冲天，似乎要把那个人碎尸万断，源稚生下意识吞了一口口水。
“额，这些作品……有什么不对吗？”看着路明非略带疑惑的表情，源稚生背后渗出了冷汗，“我平时很忙，不怎么看动漫，不太了解……”
路明非很是愤懑：
“因为这作品都很虐心啊，那些主角死的死，伤的伤。基本上每个人都是身心俱疲，求而不得。”
“绘梨衣也是如此，这样就很容易产生共鸣，然后更加孤独、更加无助、更加悲伤……更加觉得自己没有价值，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源稚生神情一滞，一股酸楚侵袭全身，眼前浮现绘梨衣以前面无表情却小心翼翼地收起那个PSP的场景，心骤然一痛，好似有千万根针突破他坚硬的龙骨插在上面。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
“原来……”源稚生惨然一笑，又回想起那个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弟弟。
那一天他毫不犹豫地杀死了自己变成鬼的弟弟，弟弟临死前都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想问他为什么。
所以他发誓要保护好自己的妹妹。
可他保护了什么？
他险些杀死自己的妹妹……不，或许已经杀死了。
家族的人称他为天照命，说他注定像太阳一样温暖所有人，可他知道，他并不能温暖那些鬼。
他只能毫不留情地挥剑，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只有这样才能让剩下的人活在阳光之下。
可哪怕是鬼，也渴望温暖，可绘梨衣并没有感受到他这个天照命的温暖！
“我他妈真是傻逼！”
源稚生握紧右拳猛得挥下，却又突然松开。
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挥出这一拳，一个傻逼有什么资格愤怒呢？
明明更应该愤怒的是绘梨衣。
可是绘梨衣说“我不怪哥哥。”
我不怪哥哥……
两行清泪自源稚生眼角流出，他用双手遮住面庞，坐在繁华街道的马路牙子上轻声啜泣，哭得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一刻，他不是皇。
路明非脸上的疑惑消散，一丝愤怒自心中升起，又缓缓消散，最终轻轻拍了拍源稚生的肩旁。
“没事，我以前也挺傻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