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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二十。
一家餐馆门口，人群中的林子源主动招呼周牧云说：“牧云，小陆坐你车回去是吧？”
周牧云穿着一件短袖格子衬衫，棱角分明但无锐气，戴着眼镜看起来又不斯文，从上到下，反而透着一股书生气，声音也颇为温润地回：“林主任，小陆跟我走，我把书拿给他再送他回去。”
“那我就不管了啊，玄青，你带曲文强回去吧，我和承明还要往其他地方有点事。”林子源再不作过多安排。
周玄青双手放在腹前摸着肚子，手臂上的肌肉不动而鼓，满脸的大胡茬咧开：“林主任，我晚上还约了文强一块儿撸铁。保证把文强送到家，也没喝酒。”
周玄青说话间，只有一米六五的小个头曲文强，看向陆成的目光颇为交杂，眼中有异样的光芒闪烁不定。
陆成也注意到了，只对以一笑，然后便上了周牧云的车。
……
上车后，周牧云便打开了冷风，六月份中下午，即便是湘州这样的避暑之地，仍燥热难耐，周牧云然后启动车后，一边打方向盘，一边看向副驾驶的陆成。
声音温润说：“小陆本科是沙市医学院的，沙市医学院，应该还是二本吧？”
周牧云不太敢确定，他选本科的时候，根本就没往这个层次的医学院方向选。
高中毕业后，复读一年，为了留院，延毕了一年，最后还是被学院强行毕业赶了出来。
在湘州人民医院落了工作两年后，才过了1级医师的认证，就只差了一年。但一步之差，便是风云变幻，现实便是如此。
这都十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升了本科层次没有。
“是的，周老师。”陆成忙转头看向周牧云，发现周牧云此刻的目光清澈。
“没事，医学这门学科，本科是哪里的不重要，学历也不重要，本事才是最重要的，医学会设立了登天梯之后，尤其如此。”
“胸有诗书气自华。文化与学历的关系不大，但与读过的书多少息息相关一样，你自己学到了多少本事，临床就是一把量尺杆，是金子，早晚会发光。”
“小陆你规培毕业后，有什么打算没有？”周牧云的声音很和蔼，讲出来的话，也很有水平。
规培，也是一种学习的旅程。
不过，周牧云的这个问题，让陆成很不解：“周老师，规培毕业之后，应该就只剩下工作了吧？”
不管什么学历，最后的落脚点都是工作，只是工作的地点不同而已。
周牧云是博士学历，现在也是在州医院工作啊？
周牧云摇头：“你的能力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一种起点，只是这个起点在不断被拔高，但学识和眼界，决定了你将来的落脚点。”
“工作其实为了谋生，在更多数的时间，我们其实还是处于不断学习的过程中，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其实也都是学习的过程。”
“去读个研究生，考个博，学历是其次，只是在能放下工作负担的情况下，提升一下自己的眼界，是蛮享受的一件事。”
“其中最简单的层面，至少你不用在临床上担负什么责任，只需要搞好学习就够了。”
“林主任还有农主任，是不是都和你谈过工作的事情？”周牧云声音依然十分温和着问。
“是的，周老师。”陆成坦然点头。
周牧云讲话也有点逻辑自相矛盾，一边说学历不重要，一边又说学历对提升眼界有好处。
周牧云也并不觉意外，语气也很平和：“还是那一句话，人这一辈子，永远都是在不断地提升自己的起点，然后在起点与终点之间徘徊。”
“在湘州人民医院，专科的4级医师，能去湘南大学附属几个医院工作。就差不多是终点了。”
“那你知道，5级医师是什么吗？”
“学科带头人。”陆成有看过医学会相关的等级规定与划分。
周牧云点头：“对，就是学科带头人，目前，我们湘省的外科系统，仅有两个人，得到了这样的殊荣。”
“医学会认定的6级医师，我们华国，也就只有一个巴掌之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陆成摇头不解：“不知道。”
“是吧，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听我的，去找个好的教学医院，去爬小登天梯，读个博士，然后再考虑工作的事情。”
“医学会划分的三十岁之前，通过医学会的等级认证，这个年龄，并不是随意划分的。”周牧云诚恳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后，便笑了笑，不再多说话了。
陆成还是不解，问说：“周老师，不是说，医学会的等级认证，是我们华国的医学会自创的等级体系么？怎么我们的5/6级医师，数量这么少？”
二十年前，是华国的医学会主张掀起了医师及医学技能的等级认证，也是华国的医学会，制订了现有的医师发展标准，这怎么还？
“所以啊，这是为什么呢？这和5级医师与6级医师的认证有关，与基础学科的发展进度有关。我不告诉你为什么，如果你有心思，就自己去探索答案吧。”
“这样的层次距离我们是还很遥远，可若你没这样的机会，我也不和你讲这么些。”
“日子很长，不必急于一时一刻。”周牧云摇头，表示陆成可以不着急。
陆成抿了抿嘴，收敛了额外心思，再问：“那周老师，您所说的那个小登天梯，是什么意思？”
“小登天梯，是在医学会医师等级认证之前，每个大型教学医院，为了招收好的学生，自主划定的招生线。”
“就是针对那些有很多专精技能，但是还不到等级认定的门槛的人。”
“通过医学会等级认证的人才数量，是每个教学医院很硬核的一种教学质量考核指标。”
“你具体想要了解的话，登录各大高校附属医院的官网，也都能了解得到，我看过你现在的基础成绩，应该差不了蛮多了。”
周牧云说完，还多讲了一句：“欢迎你报考湘南大学附属湘雅医院的专业型博士，若你能从小天梯进到医院，好处还是多多的哦……”
周牧云的这番话，就让陆成，再次纠结起来。
好嘛，现在的选择，又多了一个。
跟农学权走、留院等医学会的等级认证再工作、去爬小登天梯读博，再进行等级认证、工作——
一个是直接被带走工作，显然看起来很好，一步到位，农学权拖拽着他飞升。
第二个则是，证明自己依靠自己的实力去工作，顺便在登天梯前，能从湘州人民医院，挣一笔不错的外快。
第三个，显然是最正统的学习阶梯，能够打破自己的认知上限。
似乎都很有诱惑力。
MD，要是以前，只要其中任何一个，就足够陆成毫不犹豫了，但现在，选择太多，反而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选。
……
陆成从周牧云家里，拿出来了总共五本书，其中两本，是陆成爬登天梯要用的。另外三本，则是周牧云的友情赠送，分别是，《骨科基础解剖学》、《手外科学》、《实用骨科学上、下册》。
陆成道谢之后，便对周牧云说：“周老师，我会很快还回来的。”
“不着急，书要慢慢读，才能读出感觉，这几本书，反复通读的话，每一遍，都会有不同的感觉。”周牧云却不着急，说完后便走向了书房，给自己先泡了一杯茶，然后又播放起了比较舒缓的音乐来。
陆成在门外，也没多停留，直接朝着下楼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