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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兰熙一手撑在石壁上,一手拿着水壶伸到了还在昏睡人的嘴边,水流从壶口处缓缓倾泄而出,微凉的水进了我的嘴里。
“慕茜,慕茜你好点了没有?”
我迷迷糊糊中听见了燕兰熙的声音,喝下了一些水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入眼处一片黑红,我摸索着坐了起来,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浑身酸痛。
“我们这是在哪里?”
眼前有亮光渐渐升起,燕兰熙蹲在火堆边再次升起了火,我动了动手指,抬手伸向了包袱那边。
“在一个山洞里,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一直在下雪。”
燕兰熙用树枝挑着火堆,背对着我和我说话,我本想着拿出干粮来填饱肚子,可是奈何身体疼痛难忍,竟然连拿出干粮的力气都没有。
“燕兰熙,燕兰熙……”
“嗯?怎么了?”
说着他回头看了过来,慌张从他的脸上一闪而过,我的身子猛的失去了支撑点,顺着山壁就要滑下去……
“咚!”
“嘶……”
燕兰熙捂着他的头,怀里抱着我坐了起来,他的鬓角处有血流下,像是一条蜿蜒的蚯蚓爬了下来。
“燕兰熙……你……你怎么样?”
我颤颤巍巍的伸手扶着燕兰熙的脸,有血流到了我的手指上,温热的血液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肤。
“无碍,就是流血而已。”
“可是伤口在你的头上,这么冷的天气,我害怕你……”
“说什么丧气话,这不是还有我在吗?”
郭晓峰从外面又走了进来,手里拖着一堆树枝,肩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有水珠从眉毛上,从他的发尾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我抬眼看了过去,一时间也不知道面前的药王是真是假,只能伸手紧紧的抓住燕兰熙。
“老前辈,您又回来了?”
燕兰熙挣扎着要站起来,郭晓峰放下手里的树枝,抖落一身的雪花和寒气,走向了我们两人。
“坐下,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这才出去了多长时间?”
郭晓峰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药瓶,伸手撑开了燕兰熙的嘴巴,倒入了一颗药丸,我急忙拿起身边的水壶,喂他喝下了一口水。
“怎么样?好些了吗?”
我一手帮燕兰熙顺着背,一脸担忧的问他,郭晓峰看向了我,从怀中拿出另一个药瓶,递给了我。
“您给我的?”
一边的燕兰熙揉着太阳穴,站起了身子:“你就是老前辈从雪坡下面救上来的。”
“老前辈,您是什么时候来了这宁城的?”
“熙儿,近来可好?”
郭晓峰没有回答我,反而扭头看向了燕兰熙,说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燕兰熙一手撑着山壁,一脸错愕的看着郭晓峰,嘴巴里好似能塞下一颗鸡蛋,我看看一脸淡然的郭晓峰,又看看燕兰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们之间是有什么事情吗?”
“您是,信鸽前辈?”
“小子,终于认出我来了?”
我隐约中看见了燕兰熙通红的眼眶,还有微微颤抖的手,我抬眼看着两人之间眼神的交汇,坐在原地默不作声。
“老前辈,原来一直是您在暗中帮我,可您为何却一直不肯露面?”
郭晓峰笑笑:“我的身份特殊,贸然出现在你面前,怕是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闻言燕兰熙低下了头,他的脸色隐匿在阴影中,我坐在地上抬头看了上去,只见他脸颊上下有晶莹的泪珠落下。
“那您为何要一直暗中帮我?”
“我和你的父亲是故交,得知他们夫妇二人的死讯,我悲痛不已,但是听闻他还留下了一个独子,我自然要护你周全。”
“您与我父亲也是故交?”
“你父亲的故交只有我一人,想当年我兄弟二人可是在这江湖上潇洒的很……”
剩下的话燕兰熙没有听到,他只听到了郭晓峰说的一句话“你父亲的故交只有我一人……”
“那赵邝呢?老前辈您认识赵邝吗?”
郭晓峰一听见“赵邝”这个名字,脸色突变,他对赵邝这个人可是再清楚不过了,想当年要不是赵邝,年幼的燕兰熙又怎会失去了双亲。
“熙儿,你是怎么知道赵邝这个人的?”
燕兰熙听出了郭晓峰语气里的愤怒和怨恨,嘴里喏喏吐出一句话:“赵邝是我在锦城认得义父……”
“你……你怎么能认贼作父呢!他就是阁中人的阁主!”
他就是阁中人的阁主……阁中人的阁主……
燕兰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满脸的茫然失措,活像个泥塑木雕的人。
那瞬间,燕兰熙直瞪瞪地看着郭晓峰的脸,木头一般地站在那里不动,楞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前面。
他的心忽的沉坠了下去,浑身发冷,心里像灌满了冰块,这个消息仿佛是五雷轰顶般,燕兰熙手指死死的扣着石壁,指甲盖几乎翻出来。
一切发生得就是这么让人猝不及防,让燕兰熙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叶在水中的小舟,被暴风雨随便吹打和蹂躏。
我更是完全没有想到,赵邝竟然就是阁中人的阁主,他还认了燕兰熙做义子,赵邝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燕兰熙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说:“老前辈,您说的这是真的?我不信。”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句话好似晴天霹雳,给了他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十年前,也就是你五六岁的时候,你的父母被赵邝带走,在阁中人里,被他生生折磨致死!”
燕兰熙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几乎要退到山洞口。他堪堪的抓住石壁停下了脚步,两腿发软,四肢冰凉。
他仿佛看见自己的父母在赵邝手下哀嚎的样子,仿佛听见了父母字字泣血的叮嘱,他真的认贼作父了……赵邝是他的杀父仇人!
我坐在那冰凉硌脚的山洞地面上,想要起身走到燕兰熙身边,我的身子却是软弱无力,坐得那么低,好像要陷进地面里似的。
我的那样子,几乎和一个死人也没有什么差别了,像一条死狗似的瘫在了那儿,像一摊泥坐在地上,哪还有力量站起来。
燕兰熙似乎疲倦了,他一会儿冒汗,一会儿身上又发冷,脑子里疲惫不堪,仿佛同谁进行了一场搏斗似的。
那疲倦从四脚钻到肉皮里、骨髓里,刹那间,他的肢体,他的骨骼,都变成软绵绵、轻飘飘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燕兰熙的神情麻木了,他
的头在剧烈地痛着,但是心痛得更厉害,一双眼睛茫然地望向了山洞外风雪交加的世界。
此刻的燕兰熙就像是一个失去了方向的孩子,他为了报仇而产生的勇气,如今被打碎,消失殆尽了。
一边的我愈发感到困倦,感到茫然,一股来自于心底的苦闷和疲倦,如同外面的暴风雪一般地袭击着我的头脑。
“老前辈,我想放弃了……我竟然可笑的认贼作父!”
燕兰熙发出又哭又笑的声音,他蹲在那边捶打着自己的头,一阵阵呜咽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郭前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郭晓峰叹了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说到这事情,还得从十年前开始说起。
那时慕府和万府的势力如日中天,慕府老太爷和万府老太爷万国公,都是为朝廷效力的两员大将。
在一次出征南蛮之地的途中,两家的老太爷狠狠的打击了敌人的锐气,可南蛮之人不服气,暗中给二老使了绊子。
他们竟然派人暗中潜入了锦城,绑走了我和万府的二夫人,在带着我和万府二夫人去南蛮的途中,被两路人盯上了。
一路就是燕兰熙的父母,一路就是同样是南蛮人的阁中人阁主,赵邝。燕兰熙的父母是为了救我们,而赵邝则是为了我爷爷身上的荐骨之术。
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江湖之中,人人都传言我爷爷和万国公之所以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就是因为有独门秘术,而那荐骨之术,就是用来操控大军的。
郭前辈还说,那赵邝想要荐骨之术,是为了恢复他云海一族在南蛮的统治,他是南蛮前朝侥幸出逃的九皇子。
躲在中原数十年,就为了能拿到荐骨之术,可他没想到,当时就算是绑了我也还是没能拿到他心心念念的荐骨之术。
原因就是我爷爷暗中联系了中原王朝,透露了赵邝是南蛮皇室皇子的真相,先皇自然不允许南蛮子弟恢复他们的皇室,派了五十万大军踏平了南蛮,只有少数的南蛮人在那场战争中活了下来。
自此赵邝在中原销声匿迹,直到被万阳找到了一些关于阁中人的蛛丝马迹,阁中人这才又重出江湖。
我爷爷从南蛮之地回来之后,家中的奶奶因为我的丢失染上了重病,爷爷费尽心思,散尽钱财来找我。
而我被赵邝带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小镇上,聚集了数十个他捡来孩子一起练功,准备日后用我们来做他的先锋。
只是他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
原来我爷爷在查探的时候,竟然发现了慕府和万府中隐藏的阁中人暗线,于是爷爷他不动声色的顺着这两条线,找到了我的下落。
兜兜转转中,爷爷来到了小镇上,无声无息中进了我们练功的地方,杀了赵邝一个措手不及,他只来得及带走两个孩子。
如若我猜的不错的话,那两个孩子应当就是云樱儿和云锡,他们两人一直跟在赵邝身边,帮他日渐壮大了他的阁中人。
万阳的生母在被带到阁中人的第三年,便因为过度思念万阳,香消玉殒,化作了一小盒的灰烬,不知被赵邝洒在了何处。
“郭前辈,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要向您请教。”
“你有什么不解之事,只管问我就好。”
“奶奶告诉我春桃是和我一起被爷爷带回来的,您知道春桃的身份吗?”
“赵邝有一个孪生哥哥,此人从不过问江湖之事,他在那座小镇里娶妻生子,命丧寻仇人的手中,春桃便是那人的独女。”
春桃的身份我一直有所怀疑,但我本以为她应是被赵邝捡回来的孩子,可不曾想她竟然是赵邝兄长的独女。
“可她死了……”
“春桃没有死,赵邝不会让春桃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