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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千雪也做足了“摆驾”的姿势——虽无华盖,却是竖起了一截蟒蛇身体,支棱起一根十米多高的旗杆,高高的尾梢还在晃,就只用前面的半截蟒蛇身体滑行,姿态当真是“洋洋得意”到了极点。安妙真让安心去拿上羽毛球和球拍,看了一眼衣千雪,嘀咕:“嘚瑟!不嫌累……”
这种竖着一截蟒蛇身体游动的行动方式,是非常累人的——有些类似于一个人将一条腿笔直的前伸,和地面平行,然后一条腿蹦。倒是换一下,变成竖起前面半截,后面的半截着地,即便是竖的够长、着地的够短,却也比这种竖尾巴尖儿省力:这是其本身的蟒蛇身体的肌肉结构、骨骼构造决定的。
和狮、虎、狼、狗、鳄鱼等猛兽张口的力量远小于其咬合的力量是一个道理。
有一得就必有一失,有一利就必有一弊。
衣千雪左一扭右一扭地在草地上滑行着,说:“哎,我乐意……就是要的这个范儿。”说完,就仰起脸看西边天上泛起的火烧云,那火烧云来得极快,就像是一场漫散的天火一般,迅速地侵蚀了半个天空。明明是红彤彤的暖色,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萧瑟……“你看嘿……这火烧云,就跟个绿茶似的,看着和你很亲近,实际上却是冷的,心里不把你当回事,只是脸上挂着一些温柔。”假如说李商隐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给人的感觉,是充满了一种遗憾的唯美,那么衣千雪的这一个“拟人”,就充满了一种对绿茶的极致写意——能够将夕阳、火烧云意象成一个绿茶,不得不说衣千雪真的是一个人才,是一个充满了童真、童稚和童趣的人。
失去了童真、童稚和童趣的人,是想不到这么天马行空、出人意料的类比的。它是那么的新奇、那么的不可思议。
偏偏当衣千雪讲出来之后,又会让人感觉:这一个拟人化的类比,是如此的贴切,将火烧云的色彩和傍晚的清爽、冷意赋予一种并不存在的性格,再用这个性格,推及到一种人的行为方式上……
就很妙。
安心用两个叠在一起的球拍过滤了火烧云,将那一抹冰凉的红色变成了栅格,看着火在云上舒卷,于刹那间万变千化。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一种怪诞来,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当我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的时候,云的变化是很缓慢的……可当我眨一下眼睛,又就全然不同了?”
“快”和“慢”以一种极为矛盾的方式同时呈现,似慢实快,就像是这火烧云看似会出现很久,实际上却一个不注意,就会随着太阳落山消散。
它只是已经贴在了地平面上的残阳余烬。
残阳没了。
余烬又能烧多久?
……
不过,安心这会儿更好奇的却是“绿茶”,他知道绿茶是一种消暑解渴的饮料,加了糖后,甜不是那么的甜,还带了一些苦味儿——可却并不令人讨厌,反正他是很喜欢喝的。尤其是将之冰镇一下,保持在0度那种不结冰的状态,喝上一口,浑身都一下子清爽了——只是妈妈不许他天天喝,说对身体不好。总是要隔上一两个天,才可以喝一杯。不过很显然的是……衣千雪说的“绿茶”显然不是这个绿茶——他是才11岁,还小呢,可人小不懂得,又不是傻,话里话外的意思多少还是能听懂的。
这个“绿茶”说得应该是一种人。
不过,相比自己揣测,安心更倾向于直接开口问:“阿姨,你说的‘绿茶’是个什么意思?”
“嗯,绿茶——这是一个旧时代里特指那些外表看起来很干净,实际上却很有心机,可以把男人吊的欲罢不能,既无法亲近占便宜,却又远离不得的那种女人。”衣千雪突然一指安妙真,说:“喏,你妈就是一个高端茶——硬生生地把你爸爸给吊住了,硬给个浪子整回头……”
“……”安妙真一头黑线,“不会说话就别说,要不今晚你还是回自己家去吧。我家小,容不下你。”
衣千雪一脸无辜,高高举着的尾巴也下意识地放下来,弯曲成了一个钩子卷在身后,“我这个不是给安心解惑嘛……”
安心问:“绿茶不好吗?”
衣千雪、安妙真同时无语……
……
慢悠悠的且徐且行,才一回到家,火烧云就一下子熄了。大片的火烧云在顷刻之间退潮,只是留下西边的天空那一缕红线,红线就仿佛是一座座延绵在西方的大山一样,瑞气千条,却仅仅一闪便逝去了。
这一闪而逝的瑰丽景象却正是“西方极乐世界”“灵山”“净土”的各种传说的一种由来:
因其在日暮十分,光影照之宛如悬在天际的,一片金红色的无穷山峦、云层,又给人一种冰冷、寂寥的感觉。
故称之为“西方极乐世界”,以为这便是一个亡者的世界——所以当它出现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到一种阴冷的气息,会心中生出对亡者的思念,生出种种低落的情绪,变得多愁善感,于是,也就有了“灵山”“净土”之名。往往人死之后,也会被说是“上西天去了。”,本却不是宗教的。
只是一种古人基于日暮的天象,自己心中的感受相结合,生出的一种很朴实的“认知”罢了。
衣千雪、安妙真二人将蟒蛇身体一立,就越过了篱笆院墙,直接进了院子。安心也被一卷,直接带到了院子里。
相较“开门”这种繁琐的方式,对于两位拥有蟒蛇身体的人而言,还是直接走进来更简单、方便一些。
安心家的院子大门几乎就是形同虚设的,除了安心自己外,几乎是用不到的。便是安心自己——妈妈在家的时候,他也不怎么走门,直接会被妈妈用尾巴一卷,接进院子……而爸爸……爸爸又是常在外面浪荡,到处旅游到处冒险的性格,回家一趟也待不住,总是一阵一阵的。
这大门就是有吧,好像没什么用。要是没有吧,还真不行。就处在这么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了。
安妙真问安心:“晚上想吃些什么?中午吃了烤肉,晚上清淡一些好不好?木耳蛋花汤怎么样……”
安心说:“怎么样都行。”
安妙真便去做饭,衣千雪则是再次感叹“有孩子”的麻烦——每天还要做饭,而且还要做三顿。
心说:“这要是给我个孩子,我一研究上头,回过头一看,只怕孩子都臭了……”处于“变态”之前、之后的人,差别实在是太大了一些。“变态”之后的人,是不会惦记着吃饭的——习惯了之后,养一个孩子怕也很难记住及时的哺育、喂食。落衣千雪的手里,还真的有可能出现衣千雪一门心思地扎进研究室,专心致志的不眠不休研究了一个来月,突然回过神来,想起孩子还没吃饭……这可不早就饿死了,尸体都臭了嘛!“哎,人类在变态之前怎么要天天都吃饭呢,真麻烦啊……”
安心帮着妈妈打了鸡蛋,弄了需要的食材,完事儿之后便在客厅地毯上躺下来,惬意的架着二郎腿……
忽然才想起来胡老师送他的口琴,就又从兜子里掏出口琴,就那么躺着吹了一段悠扬的曲子。
那曲子仿佛将人带到了风吹麦浪的田园,到处充斥着一种傍晚时候的惬意,却也算得上赢时应景了——毕竟,黄昏也才刚刚过去而已。安心闭上了眼睛,任由口琴轻轻地移动,仿佛是本能一般,跳跃着悠扬的音符。他的口琴吹得不错,这种自由调尤其擅长——信马由缰中,尽数都是一种灵性。
自由调——可以认为是一种反应心意的实时创作,即兴发挥。这种调子是可以随意的不重样地吹一整天的。
胡月娥送他口琴,便是知道他口琴吹得很不错,很欣赏他在音乐上的这一份灵性,充满自由和灵动的气息。
安妙真将做好的汤和一份肉夹馍端出来,这一份肉夹馍一共做了三个,一个夹的是驴肉,一个夹的是鸡蛋,还有一个夹的是土豆丝,三个都是给安心做的。
安妙真问:“口琴哪儿来的?”
“是胡老师送我的……”安心说,“胡老师还和我说,要是以后有烦恼可以找她说,还有还有——我还和胡老师拉钩了!”
“哦……刚刚的曲子吹得不错。来吃饭了,吃完饭在玩儿口琴……”
说着,就一人盛了一碗汤。
安妙真和衣千雪说:“来,咱俩陪着安心喝点儿汤。”这一顿饭实际上就是给安心一个人做的——只是一个人吃饭,实在是缺乏了一些氛围。于是安妙真就多做了一些汤,正好可以一边喝,一边在一旁陪着安心。衣千雪喝了一口,吧唧嘴,说:“嗯,汤真不错。小安心,你可太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