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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李路先生若是挡不住那狂獒,他被狂獒袭杀,两头狂獒再一起来夹攻我,可能就是季英想看到的结果。而他身上还带着秘宝未用呢!人若自私,不在意别人的生死也就罢了;但不能如此险毒,恶意去利用与坑害无辜者、甚至是正在帮助自己的人。”
季英的脸色已经变了好几变,方才几次想开口都被打断了。刀叔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且当着众人之面,简直就是指着鼻子在斥骂了,偏偏他一点骂人的语气都没有。就像是在耐心地在对小苗这位晚辈解释什么事情。
本已面现怒容的季英,见两位同门先后答话,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躬身道:“刀叔前辈,我敬佩您修为高超、为人仗义,也感谢你今日出手相助……”
话刚说到这里,便被刀叔打断道:“我是为国君采药而来,非是为助你而来!你如此说话。难道是想在我面前代表国君吗?”
季英赶紧解释道:“不不不,我绝无此意!但我身为凉风顶弟子,就算您是一位修为高超的前辈,也不能这样被您只凭猜测无端指责。我来此只是为国君采取灵药,与山中其他人的目的一样,这有什么可责难之处吗?只是无奈修为低微……”
刀叔又打断他道:“我这并不是指责你,其实也无法责难于你。只要你没有对其他人出手,便不能把你怎么样。我只是看你不顺眼,想告诉小苗你是怎样一种人,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然后他没有再理会季英。又转身对小苗道:“他们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季英此人的险毒就在于,他用为国君采药的名义干这种事,因而能召集一批修士相助,但他只要不是白痴,就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若能采取灵药成功,他必然是立下头功,只会受到夸赞,国中没有谁能指责他不该为国君采药。
在他的心目中,无论成功不成功,死伤的都是别人,道义上的责任都将由国君来承担。这世上远比那飞蛇更狠毒的,便是这种人心。你的年纪尚轻,可能还不了解有的人心地会险恶如斯,以后一定要尽量远离这种人。但世事复杂,有时你又是躲不开的,心中就一定要清楚他们是怎么回事。”
听刀叔的语气,就像一位长辈在教育家里的小孩、告诉她外面有大灰狼啥的,就这样将季英晾在了一旁,浑然不把这位凉风顶弟子放在眼里。刀叔指出了一个事实,假如今天他与宝玉没来,季英召集一批修士闯进了谷中,必然是死伤惨重,而季英早知这种结果,也认为自己当然不会有事。
无论能否采得灵药,事后谁都挑不出季英的错处,更难以指责与追究他什么。如采得灵药,他将受到国人的夸赞、国君的重谢。
刀叔的脾气就像其名字,看透了季英的目的便直接剥他的皮,将此人的险恶用心给说穿了,也不在乎对方会有什么反应。他说话非常直接,似有一种气质或者说气度,就像身居高位或站在很高的位置,不想留情面的时候,便可以不留情面。
在场的不仅有凉风顶的同门修士,还有另一位受伤的文峰门弟子,刀叔既然将这番话说了出来,假如就此传扬出去,季英今后就很难在修士门的圈子里做人了,恐怕也难在凉风顶立足,
季英如何不怒又如何不惧,可是他又不好发作,继续解释道:“刀叔前辈,您的话说得太重了!我很抱歉,事先虽知此地有凶险,但没料到是这样的凶险,连累各宗门众多同修受伤。但幸亏遇到了你们三位高人,总算没有酿成大错。
但我并无一丝害人之意,自思若有什么做的不对之处,就是方才另一头狂獒突然扑出时,我将灵药扔给了李路先生。当时事出意外,情急之中我不想让好不容易采得的灵药失去,只是一瞬间的反应。好在李路先生手段惊人,制住了那头狂獒,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刀叔看着他居然笑了:“你的话说得好轻松啊!也知道自己那么做不对吗?明明有可以击退狂獒的秘宝在身,却将危险引向他人。既已知错,你又打算怎么致歉呢?”
季英一愣,只得反问道:“刀叔前辈想要我怎样致歉?”
刀叔一伸手:“拿来!”
季英纳闷道:“什么拿来?”
刀叔呵斥道:“你还在装傻?当然是园灯给你的那枚符石!我倒想好好问问园灯,他怎么能教出你这种弟子?你方才本该用来击退狂獒、却没有使用的符石,现在就当做你的歉意吧。”
季英刚才有秘宝不用,却把危险转嫁给宝玉,既然应当道歉,刀叔便要季英将秘宝赔给宝玉。听刀叔的语气并不是在提建议,而是直接下命令。季英的脸色很难看,到现在为止,他还不清楚宝玉和刀叔的关系,只以为他们是一道来的修士。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枚掌心大小、椭圆形的石片,看着刀叔道:“这是我师尊,凉风顶宗主园灯先生,亲手赐予的秘宝,你真的要吗?”
刀叔很不耐烦的一挥手:“快扔过来吧!不问你要,难道还让我亲自去找园灯算账吗?……你也不要找死,想用那符石偷袭我。就算园灯亲自出手,我也未必会怕。”
季英被逼无奈,只得将手中的符石朝刀叔扔了过去。刀叔拉着小苗向旁边瞬间横移了两丈,以手中砍刀往空中一引,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符石摄了过来。就算季英扔出符石的同时,欲爆开此物发起攻击,他也做好了准备。
刀叔接过符石,而闭目端坐的宝玉也终于睁开了眼睛,长出一口气站了起来。方才众人话说得很热闹,宝玉自顾自只在一旁调息涵养神气,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听得很清楚,只是暂时没去理会。这刀叔真是个恩怨分明、性情耿直之人,此刻已经把季英的用心给挑破了,并把他的符石秘宝给拿到手了。
小苗见宝玉已起身,与刀叔对望一眼,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李路先生,多谢您这一路相助!我是国中君女少苗,为父君找寻灵药而入彭山。这位镇北大将军北刀氏大人,是为了保护我而来。今日已采得灵药,且各宗门与国中众修士也为我父君献上了很多灵药。虽有灵药,但更难得炼药施救之人。方才见您炼药施治的手法精妙无双,能否请您出手,为我父君施治?”
在场的其余几位修士皆惊呆了。而宝玉倒没有太惊讶的神色,他早就看出小苗的出身尊贵,而刀叔应出身军中且地位不低,他们居然是巴室国的君女和镇北大将军,倒是令人微感意外。但君女与大将军嘛,宝玉也见过,曾在相室国踹飞过一位君女宫嫄,又被另一位镇国大将军一路追出了边关。
面前这位君女少苗,可比那宫嫄可爱多了。就连小天都眨着狗眼睛、歪着狗脑袋好奇的重新上下打量着她。但另外几人已呈石化状,尤其的季英的感觉,简直是从头凉到了脚。因为这两人在巴室国中实在是太有名了——出了名的惹不起!
少苗是国君后廩最宠爱的小女儿,也是孟盈丘宗主命煞的亲传弟子,谁敢没事去得罪她?而镇北大将军更是位传奇人物,他出身于乡野村寨,从小就爱玩刀,木刀石刀等各种刀,名字就叫做“刀”,小时候人称刀娃,长大了自称刀汉。后来他做了镇北大将军,国君所封赐的氏号便是“北刀氏”。
此人十六岁从军,先是在军中炼成了开山劲,直至修成武丁功,后来又受到随军修士的点拨,迈入初境得以修炼,如今年纪刚过四旬,已是一位五境九转高手。他从最底层的普通军士开始,一步步累积军功、修炼刀法神通,成为巴室**中职位最高的四大将领之一。
巴室国的军中衔职设置与巴原上其他四国不太一样,由于处在四面受敌之地,所以国中设有镇东、镇南、镇西、镇北四位大将军,其地位相当于其他四国中的镇国大将军。
那么巴室国中有没有一位统领全军的镇国大将军呢?有倒是有,但按惯例一直都是由国君本人兼任。这位北刀氏大人,是四镇将军中脾气最为耿直的一位,以他的身份,确实不必把季英放在眼里。就算是季英的师尊园灯先生,也不敢在刀将军面前摆什么架子。
季英甚至有些暗感庆幸,今天幸亏不是在战场上,否则这位刀将军就算一刀把自己给剁了,恐怕也没人会说将军无理。
而宝玉的反应也令旁观者惊掉一地下巴,他没有什么诧异或客套的表示,也没有说什么敬仰或恭维的话。只是眉头微皱道:“小苗,你不必与我这么客气。想请我出手救治你的父君,我也乐意帮忙,但得先知道国君究竟得了什么病?”
小小年纪却是如此语气,就似一位神秘莫测的世外高人,宝玉倒不是有意装得这么淡定。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君女少苗和这位刀将军在巴室国中究竟是何许人物,只是清楚了他们的身份是君女和大将军,也印证了自己此前的猜测。
刀叔上前一步以神识拢住声息悄然道:“国君无病,只是生机衰绝、寿元将尽,所以我们才要寻找这等灵药。李路先生既然精通炼药施救之术,想必已经猜到了。”他为何要私下说这番话,不让其他几名修士听闻?这种消息仍属国中机密。别人这么猜测是一回事,但国君可从未这么宣布过。
宝玉闻言点了点头道:“我是猜到了,但须确认才行。这是谁也无法对抗的自然之事,只能尽量施法补益其生机。”
小苗又说道:“李路先生若有什么条件和要求,尽管说出来,我一定会满足您的。”
宝玉却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若有什么要求,也不会对你提,而是向国君本人提出。但这要等到我出手之后。否则无功不受谢。至于条件嘛,倒是有一个。”
小苗:“您请讲!”
宝玉:“我们昨日路过了国中禁地、那片五百年来生长着琅玕宝树的山谷,若请我出手,我便要在那个地方为国君施法。”
“什么!你要让国君来到彭山深处接受你的救治?国君病体怎能远行!李路先生,您应该去国都中才是!”说话的是那名文峰门修士,他此刻终于回过神来能开口了。
这时其余几人也都回过神来,纷纷上前见礼。自称不知君女与大将军身份,一路多有得罪与失礼之处,请恕罪云云。这些都是客套话,可季英却低眉顺眼显得异常心虚。小苗本是男装打扮。有的人多少已经看出来了,而有人此前还不知道呢。刀叔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客套话,只说不必多礼,他们隐瞒身份只是为了行事方便。
方才宝玉的条件,显得架子有些太大了。若是一般情况下病人求医,是应该自己去医生那里,但若实在病的太重,往往都是请医生登门的。而现在这位“医生”,竟要人将病人给抬来,而且是将一位受万民爱戴、生机衰竭的国君抬进深山。这个要求也太过分了!除非他是白煞、命煞这等人物,否则怎能说出这种狂悖的话来?
宝玉解释道:“并非是我狂悖,其实要我去国都也未尝不可。但此番救治的目的,是为国君益寿延年。那片山谷生机灵气之充盈,世间罕见,在那里施法才能有最佳之效。”
刀叔和小苗对望一眼,似是做了什么决定,然后又对宝玉行礼道:“李路先生,这个条件国君国君本人点头,但我想只要说明情况,国君会答应的。……至于您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那就等出手之后,再向国君本人提出吧。”
宝玉又点了点头:“那好,就请你们去转告国君,我可以在彭山中等他。”然后又举起手中的玉匣道:“这株灵药就由我来保管吧。还有此地的其他收获,暂时也都由我掌控。”
此地还有什么其他收获?这一片生长着奇花异草的山谷,两头神通强大的狂獒,还有那有数百年灵性的精灵藤,对各路修士来说仍然是有吸引力的。别的不说,宝玉等人虽然采取了玉匣中那奇异的灵药,可是那已成天材地宝的古藤仍在,其根茎仍是世间罕见的灵药啊。
刀叔很痛快地答道:“理应如此!这株灵药本就是您所采得,也将由您来为国君施救,就应由您来掌管。至于此地的一切,如果您感兴趣,都可以是您的收获。只要您出手救治了国君且确实有效,将这一片山野都封赏给您也未尝不可。”
小苗有些着急地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回去吧。”
宝玉却摆了摆手道:“请诸位再稍等片刻,我还有点事情要办,再与那两头狂獒打声招呼。”
众人很纳闷,那狂獒也不会说话,还能打什么招呼,难道他是想就此采走那株古藤吗?但此刻在场的众人,已经是宝玉说了算,大家也只得由他,并在一旁好奇地观望。
宝玉带着小天又走向远处的山崖下,手中还拿着那玉匣,玉匣的盖子并没有完全合上,透过其缝隙还能看见里面那株覆盖着泥土的小型五花参。两头狂獒并没有走远,也在很好奇的看着这伙人,神情有些惊惧有些愤怒,但明显已比刚才的狂暴状态平静了许多。
看见宝玉走来,它们下意识的弓起身子后退,并发出阵阵低吼,显然仍有敌意,眼神死死的盯着他手中的玉匣,目光中又带着困惑不解。宝玉并没有过于逼近,在两丈外便停下来脚步,不知他和小天说了几句什么,小天也朝两头狂獒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接下来的场面有些怪异,宝玉不时说着话,而两头狂獒与小天也接连低吼不已。这到底是人跟狗说话、还是狗跟狗说话呢,或者是宝玉想跟狂獒说话,却带着一条狗传语?
小天平时要表达什么意思,宝玉都能清楚,他从小也自然领悟了一种“神通”,就是能感应生灵的各种情绪——其内心中那种真实的感受。但狂獒毕竟不是小天,它们不会与宝玉交流,宝玉虽知道它们的感受与朦胧的想法,却也不清楚它们具体在“说”什么。
小天也是犬类,犬类之间如果有语言,也不像人类那样丰富与复杂,只能表达与交流一些简单的情绪和意思。但是由小天来表达,对于狂獒而言,又比听宝玉的话更容易理解。其实这并不算完全的语言交流,彼此也不能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基本上就是各说各的,只能猜测个大概。
这就像两个还不会说话的幼儿,见了面咿咿呀呀也不知在聊些什么,反正旁边人肯定听不懂,至于他们彼此能懂多少,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此刻的旁观者就是这种感受。
另一方面,这两头狂獒已有四境九转修为,已可化为人形、开口能言了,只是没人教过它们、而他们也没见过人。但毕竟其灵智早已不弱于常人,就算不能完全听懂宝玉的意思,大概也能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且在今后会慢慢有更多的理解。
人说人话、狗说狗话,聊了半天。他们离众人较远,且宝玉以神识拢住了声息,别人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是聊到最后,两头狂獒的敌意明显消失了,看着宝玉的眼中甚至有了崇敬与感激的神色,
这时宝玉继续迈步,一直走到了那株古藤下。两头狂獒不仅没有攻击他,反而晃着尾巴与小天并肩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