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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挺着她的白肚皮又往上翻了翻,想把黑夜反转,露出日光下经不起暴晒的人间。
有人说过,天堂地狱之虚妄,在于永乐则无所谓乐,永苦则不觉得苦。
但人间是不同的,平均数折中,可方差很大。
深情不寿,慧极必伤。
故此,人间不值得。
在数十人的配合之下,赵奚由一开始还能杀两三个到渐渐不支。
训练有素境界较高且准备充足的杀手和普通人毕竟有很大差别。
……尤其是在几乎每人境界都比他高的情景中。
若是三年前,谁耗死谁还不一定。
可旧疾之下,任他如何努力,境界仍然下跌,灵力已流失了半数多。
他虽说灵术、身法、灵识有显著的增长,可没有灵力一切都是枉然。
“……”
流云蔼然、绵软、苍白。
赵奚倚仗精密的算术推论,催动枯竭而贫脊的灵气,身形以违背常理的角度再次躲开满天剑气。
霜色裘衣终于支撑不住炸裂开来。
而阿辞正在另一面阻拦着三分之一的人,水蓝色的大衣不成形状,像翅膀残破摇摇欲坠的蝶。
四周尽是残肢断臂。
护卫队毕竟是朝廷调来的,除了混军功之外多少也有些实力,抵挡着剩下的三分之一,近乎在以一换一的代价死去。
按理说,他们三波人聚集在一起更好防御些。
可护卫队成分斑杂,难免会有人里应外合着背后捅刀子。
阿辞愿意信,却不敢信。
而赵奚亦如是。
毕竟回京的路有千千万,为何偏偏在这条道上埋伏他们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看似随意的巧合之中,严丝合缝的算计精密隐藏着刀光剑影。
人说江湖险恶,可斗争更加激烈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圣人一怒浮尸千里的分明是朝堂。
活着就会有感情、欲望、利益的纠葛……就不可能和平。
每个人在有所感慨的同时,也是这个时代的刽子手。
要么被同化,要么死亡。
未过太久,围着赵奚的刺客裹在身上的黑衣逐渐焦灼——弱水珍贵而有限,大抵也就只能撑到这里即蒸发殆尽了。
赵奚寒冷着眉目身形微动,虚晃一招便趁机向外退去——他附着在剑上的火苗微弱透明的跳动几下,被北风吹灭,再也唤不出来了。
……最后的灵力燃烧殆尽。
他单凭身法半息内已退了十几步,然而刺杀者反应迅速,几件法器掠出,拦在他面前劈将下来。
而脆弱的大地再经不起波折,直直龟裂出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缝。
土层下亦暗藏杀机——他可以隐约感知到有什么东西正欲破土而出一击致命。
“……”
土系修行者很稀少,尤其是还有这方面血脉的。
三生有幸,让他遇到一个。
赵奚刹那间心思电转,想了很多。
乾坤大挪移的法符本有三张的,可他给了沈一、沈二各一张。
所有的便只剩下了一个。
可他若走了,阿辞怎么办呢?
……虽说他现在连催动法符的灵力都没有了。
赵奚敛着眉,仍然冷冷静静的算计着要以伤换伤。
于是自损八百后,对方又死了一人。
他捂住腹部喷涌而出的血,借着包围圈的缺口电光火石间冲出去了些,继而又将被重新围住。
日照摇金、彩旷区明。太阳伸出笨拙的双手攀住流云,艰难而又委屈地爬了出来。
“……操!”
叶辞捅死一人的间隙往他这瞅了一眼,就立时看见他满身的血,实在忍不住飙了脏话。
……其实打架的时候还是最好不要说话,因为气息不稳,很容易被人找到破绽。
赵奚一手拖着长剑,鲜血滴过清越的剑身,慢慢的在泥土上汇成斗折蛇行。
另一只手仍旧紧紧捂着腹部,脸色疏离而苍白,如此境遇依然冷漠而镇静,不似凡世中人。
……他捂着受伤腹部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符,没在疗伤,而在疯狂吸着血。
是那张乾坤大挪移的法符。
尽管他用完了灵力,但血脉之力同样可以催动法符。
只是可惜雪狮不在,又不然……
这一幕他当初出城时并非没有料想到,却还是放雪狮先走了。因为她还没见过死人,没闻过那般浓重的血腥气。
赵奚还是想尽己所能的范围之内,不愿意让他所关心的遭受不想遭受的一切。
因为他第一次挥刀杀人时,也很难受。
更是自此便厌恶上了红色。
其实还是原谅不了自己而已,哪怕有再多理由,也总有些人罪不至死。
“……”
赵奚面色无端有些脆弱,半垂着眸子,透支神识简短的给叶辞传了句话。
——当然不是叮嘱他别骂街。
叶辞听后怔了怔,强行控制住自己没看阿奚,像是无意之间躲避攻击一般,让开了路。
那几个一直被他拦着死活不能去摁死赵奚的刺客立刻趁此空档,向赵奚那边攻去。
一步、两步、三步……
赵奚惨白的唇色勾起诡异的弧度。
乾坤大挪移的法符内含有巨大的能量,使用过程繁琐而复杂,如若使用不当一经炸裂,会有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
然而有些人生命的不可挽回,恰恰能够拯救另一些人生命的死里逃生。
他捂在腹部的手翻转,法符被掷了出去。
一秒是短暂的开始,也是永恒。
最后的最后,叶辞猛的下了决心,给不远处的护卫队传音道:“快躲开!”
这一声传的刚刚好来得及。
他终究做不到为了一点背叛的可能性,去放弃本就不应牺牲的人。
赵奚能感受到阿辞的这声传音,却并未阻拦。
是的,他默许了。
于是在躲避的最后一刻,猝不及防听到有护卫吼道:“躲开!”
冲的,却是敌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