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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嗓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却如同带了血的刀一下没入了她的心窝。
是啊,曹家的大门不是谁都可以进,也不是谁都可以出。
她上辈子就被牢牢锁在了那道门里。
念及此,赵潭慢慢挺直背脊,坦然迎着曹煜如刀般的目光,似乎一下子什么都不怕了,她已经死过一次,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只是不想再一次卷进这个漩涡。
“你若不休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简单的话中透着一股威胁。
也许还没有谁敢当面对他说出这样的狠话。
曹煜神情果然阴沉了下来。
赵潭却不肯服输,直直与他对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极淡的嗓音在屋内传开。
“曹家从没有被休的女人。”
“你好自为之吧。”
门“砰”地一声关紧,只余满室的沉寂。
他走之后赵潭紧绷的身体忽然松垮了下来,就像刚才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与他对峙一样。
她紧紧捏住的双手也被汗水浸湿,听到关门声她跌跌撞撞坐到床边,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站在他的对立面,无论哪一件事,要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忤逆他。
但是今生却不一样,从一开始她与曹煜就注定不是一路人。
赵潭喝了碗茶,稍稍平复下来又回想起方才曹煜的话,心头顿时升起一股胆寒。
曹家的确没有被休的女人,因为外人都说那些想要逃离的女人都死在了曹家。
曹煜已经结过两门亲事,原配杜氏和续弦施氏都是年纪轻轻过世的。
但她不确定杜氏和施氏是不是真的因为想要脱离曹家才遭的殃。
前世她嫁进曹家后并没有问过,曹煜也从没有提起过。
方才听他这么一说,赵潭的心里便起了疑。
她一向都清楚曹煜的手段,心狠手辣不留丝毫退路。
他曾说:“不为己所用,就必须毁掉。”
她不相信杜氏和施氏都这般巧合的死在曹家。
那些传言或许都是真的。
但因为她对他的心意,从来都不愿意去探究这些。
赵潭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她抬眼看向窗外。
外面还下着大雨,淅淅沥沥落在屋瓦上,赵潭回头看着雕兰花拨步床上铺着的挑金丝牡丹纹红缎地锦被,忽然有些疲惫,她掀开被子躺在了床上,被褥间还残留着淡淡的檀香夹杂着轻微的酒气。
她平躺在床上脑子却又无比的清醒,怔怔望着头顶的金丝白纹昙花幔帐,不知不觉就想着自己是如何对曹煜上的心。
似乎是在湖广被人陷害的那一次。
那时她被诬陷与人私通,曹煜不仅救了她,也没有责问她一句。
那个时候她便对他动了心。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曹煜都救过她。
他虽然对她冷漠,但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要她的命。
她嫁进曹家的时候,母亲刚过世不久,整日郁郁寡欢,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除了成亲那天,曹煜没再碰过她,回到湖广保靖州后,她也没能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
曹煜那时并没有因为这事责备她。
她也一直安然无恙的住在曹家。
后来她默默地追随他,努力将自己变得坚强。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够站在他的身侧,作为妻子才配得上他。
赵潭眼睛有些干涩,她缓缓闭着眼压下乱糟糟的思绪。
其实那些年都是她一厢情愿,曹煜从没有许诺过他的心意,她本就不该再有所期待。
她也不该对他生疑。
不管嫁进曹家的女人是个什么结局,她都不应该胡乱猜测。
毕竟这一世她打定主意要远离曹家,去探究这些事只会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
赵潭渐渐又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经过了午时,庄子上的仆妇送来了饭食,都是些清淡的素菜,还有两碟精致的点心。
昨天她奔波了一天,现在皮骨还有些酸痛,清淡的饭菜倒是正合她的胃口。
秋菊笑盈盈地道:“这些都是姑爷亲自吩咐的,还有一道百合炖莲藕汤,这会儿在小厨房煨着的,等会儿奴婢去取过来,小姐先尝尝看。”
听了这话赵潭有些讶然,曹煜怎么会关心起她的膳食的?
赵潭蹙了蹙眉,想着前世刚嫁进曹家时,她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自然也无从知晓那时曹煜对自己的心思。或许有那么一段时日,曹煜做了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
但这绝不会是真的在意她。
用过午膳,赵潭让几个丫头端了椅子放在屋檐下,她坐在椅子里看着庑廊外大雨哗哗落下,屋檐处雨珠成串,串成一片,像是拉了一张大网阻挡着她的视线。
其实她什么也没看,只是睁着眼望着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听着簌簌的雨声。
秋菊拿了件披风搭在她的身上。
是件浅白的绣双蝶纹披风。
赵潭摇了摇头,“去换那件桃红的披风吧。”
上辈子她循规蹈矩,穿着端庄得体,原先艳丽的容貌却因为这样的穿着显得有些老成。她的样貌十分的鲜艳水灵,但常常穿那些深沉颜色的衣裳,平白遮掩了她的灵气。
她不想再故作稳重大气,她想要依着自己的心意活成少女该有的模样。
秋菊才来到她身边不久,自是不知道她的心性。
听了吩咐便回屋子里拿了那件桃红的披风出来。
“小姐莫要着凉了。”她犹豫了一下,道,“要不小姐进屋里去坐......”
赵潭打断她的话,“我等会儿就进去。”
秋菊没再多说什么,站在屋檐下陪着赵潭。
过了一会儿秋菊忽然道:“是谁在那儿?”
赵潭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隔着雨幕的抄手游廊,一袭青衣在红柱后若隐若现。
是她,她来了。
赵潭忙吩咐秋菊,“快,将人领过来。”
又不放心似的叮嘱她,“她怀了身孕,雨天路滑,你将她扶好。”
秋菊心里吃惊不已,急急应了声,迅速地踏上了抄手游廊。
很快,秋菊就将人带了过来。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她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眉目清秀,肌肤胜雪,娇娇柔柔像是一朵娇滴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身姿婉约,眸光如江南的水乡般轻柔。
连赵潭都忍不住心生怜惜。
女子向她福了福身,柔柔地道:“湘儿见过三奶奶。”
湘儿?多好听的闺名。
昨晚曹煜还将她当作了这个女子。
赵潭看着女子怯生生的眸子,想着自己冷清的性情,难怪曹煜心心念念都是她。
赵潭轻轻笑开,扶她起来坐在椅子里,“你怀有身孕,这些虚礼就不必了。”
闻言罗湘有一瞬的怔愣,她的身子还不满三月,并不显怀,三奶奶是如何知晓的?
是三爷告诉三奶奶的?
罗湘抿了抿唇,想要起身,“妾婢坐着,三奶奶却站着,这样似乎不合规矩。”
赵潭一只手按在她的肩头,“你有了身子,是为曹家开枝散叶,这大雨天的,路上都积了水,你不管不顾地来了我这儿,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拿什么赔给三爷,怕是三爷会埋怨我的。”
罗湘讶然地抬起头,望着赵潭微微透着笑意的眸子,似乎这话是真的关心她,但当她仔细去看,那双有着灵气的一汪眸子仿佛带着几分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