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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水深火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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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南“留香楼”,季竽笙被狠狠摔在地上。

    “死丫头,你以为画个浓妆寻死觅活就能逃出生天?你生是我留香楼的人,死是我留香楼的鬼,即便你这模样帮我赚不了银子,但你可是我花了十两银子买回来的,你这卖身契还在我手上,我一日需要你给我刷马桶倒夜壶,你就得给我好好活着”

    才被摔在地上,立马一只大脚踩上她脸来。

    季竽笙使着变形的眼睛打量,这个粗声粗气的女人像是这家“留香楼”的老鸨,方才拧她过来的,就是老鸨身后几个彪形大汉之一,看来,他们都是她养的手下。

    十两银子就卖身了?

    这未免也太裂廉价了!

    原来这个丑女人不仅命苦,而且是非常苦。

    季竽笙此刻也恼不起大和尚,只是觉得这丑女人身世堪堪悲悯。

    借着佛祖舍利归来何其荣光,奈何后继如此愁云惨淡,说出去肯定要笑掉大牙。

    “我谅你初犯,再有一次看老娘不打断你狗腿”

    人被踩了,也没见反抗,老鸨气也出了。

    老鸨收回脚,季竽笙也踉踉跄跄直起身来。

    她打量着这一座颇为豪华的楼房,装饰到处是轻纱曼飞的纱帘,半遮半露的落地帷幕像极了这些女人散布的魅惑。哎,怪不得只要男人进来就挪不动步,这纸醉金迷的房子,分明就是女人设下的诱惑陷进。别人看了不知何种感觉,反正她是全身汗毛竖起,不寒而栗。

    看着她一动不动愣在原地,老鸨恼了,抱着手突兀的大喝一声“看什么看,失忆了吗?还不滚回房去”

    冷不丁这样一吼,季竽笙吓了一跳。

    他大爷的,有话不能好好说吗?这样趾高气扬的就代表有理?

    房?

    初来乍到鬼知道哪一间是她的房?

    季竽笙纳闷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自己不滚回去难道还要人抬?”

    啊?!

    还没等季竽笙反应过来已经被壮汉拖出了丈外。

    喂喂喂,要不要这样暴力,她新来还不熟悉情况,不然等她醒过神来非得让尔等渣渣求生无路求死无门。

    ……

    “丑娘啊丑娘,你前世究竟种了什么恶因才结得这恶果,成天刷马桶倒夜壶,连刷锅洗碗的份也没捞着”。

    留香楼后院,面巾捂着鼻嘴的季竽笙,正拿着鬃毛刷在刷马桶。

    真是笑话,堂堂鱼大祭已经沦落至此了?

    更可笑的,她竟然还兢兢业业干了两天?

    嘁,滑稽。

    季竽笙扔掉刷子,一屁股撅在地上。

    体验生活?

    够了,可不能再这样下去,还是得找机会回大斧山。

    酆都城地处阴阳两界,既不归人界管,鬼界又管不着,大斧山乃是酆都百里内最阴之地,邪魔歪道夹缝而生,许是如此,才造就大斧山独特的天时地利。

    古往今来,觊觎大斧山天时地利的人层出不穷,都想使一样的力气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然种种教训警告众人,急于求成反会受大斧山混杂之气反噬,他们不是被反噬迷心失智沦为人魔,便是半途而废得了失心疯,即便是至阴至柔修习祭祀的大祭,也不能幸免。

    魔,是六界之中最恐怖的存在,其他五界生灵皆可因偏执陷入某种执念,从而丧失本心,仅剩戾气,最终沦为魔物。因此,不知何时起,《大祭经注》要求,历代大祭,不能草率启用应魔石与魔通灵,也不能与之立契为己所用,所以传说大祭通六界是不准确的,神人妖鬼怪五界尚可试一试,魔界,她们是压根不敢涉猎。

    尽管大斧山是她老巢,但并非代表她对山里了如指掌。相传,大斧山与不周山有着某种亲缘,与上古神山攀亲带故,也就不能为她一一知晓。本来黑崖山脉就有诸多神秘,此刻,这颗舍利又是埋在何处?

    “看,就是她!”

    “快,把她抓起来”

    一个小厮带着几个彪形大汉朝她过来了。

    靠,又怎么了?

    两个大汉一左一右,二话不说,满脸横肉抖了抖,反手架着将她拖到了大堂。

    大堂内人山人海,莺莺燕燕正围着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子。

    这个男子半个身子倚在桌上,似乎屁股长刺,也不敢挨凳,歪着嘴咿咿呀呀哼吟着。

    “玉面君,人给您带来了”汉子将她往地上一扔,双手抱拳向男子礼过。

    玉面君?

    季竽笙迅速抬眼看向他。

    想不到她离开之后又有那么多夸夸自诩又不知深浅的败家子浮出水面,就他歪瓜裂枣的模样还敢称君?还是玉面?

    简直舌头舔鼻尖的距离,近在咫尺,却远在千里。

    自封玉面君的男子扶腰直起了身,从腰间抽出折扇走到季竽笙面前“就是你这个丑女人伺候的夜壶?”。

    季竽笙黑瞳瞪了瞪:修文扇?

    此扇扇骨非竹非木,乃是寒月冰魄与太武玄铁熔铸而成,取冰魄的韧性和玄铁的刚烈,阴柔相济,各种暗器藏污纳垢于其中。扇面乃是药物浸泡的蚕丝制成,开阖之间便能轻易将药物下到对方饮食之中,当然,是救命还是下毒,就要看蚕丝浸泡的是何种药物了。

    灰黑色长袍,袖襟上的红色火焰纹,果然庐州天都府还是那般没有长进,人才平平,连衣饰也没有丝毫改变。

    “玉面君,我们楼里上上下下都是这丫头处理的阴沟粪水,您昨夜夜壶以后出现的火辣烧灼之症,想必也和她有关,与伺候您的姑娘可没啥关系,还望您捏清事实,不要错怪了箐箐”老鸨掏出手绢擦着额上的毛毛细汗,试图找个人出来顶罪以淡化他的不满。

    “本公子心中有数”男子举手,制止了旁边老鸨的开脱。

    “问你话呢发什么呆”久久女子不应,又见她一副寒酸样,这个玉面君可不是个好脾气,一脚踢过去,差点没将她踢出血。

    季竽笙捧腹一副痛苦难当的模样,抽痛之间心里还不忘叠叠骂道:老娘要不是有功不能发,还轮到你这黄毛小儿拳打脚踢?

    季竽笙在地上扭曲了半天,缓和好一阵,捧腹抬起头来道“公子既然出入这种地方,难道没做好心理准备?且不说你起夜时屁股隔壶一尺远,即便让你坐在屎盆子上也断不会得如此疾症,因为人中黄乃良药,那可是医家不示众的好药”

    “人中黄?什么玩意?”男子折扇一打,指着季竽笙脑门问。

    三言两语就被季竽笙逼个现行,不用多言,光凭他的反应来看,就知道是个装腔作势沉不住气的货色。这种人性子最急,但因为凡事不过脑特别好应付。

    掌握了这一点,季竽笙不急不慌的站起来,别过指着她的折扇,以抑扬顿挫的语调戏弄他“想知道啊?这东西嘛你有,我有,大家有,我的给你你不情愿,你的给我我也觉得恶心”

    男子如何能理解她的话中话,陡然不耐烦,一把抓起她的衣领“蠢货,别卖关子赶紧说”

    季竽笙心想:就炸毛了?果然沉不住气。

    这可逗得她来了兴趣,她朝他靠近了些,隔着面巾在他耳边吹风“难道,你就没怀疑过花柳?”

    “花柳?!”男子当即脸色大变,惊恐上头也顾不得其他,手一松,放开了季竽笙。

    这声惊呼,七分恐怖,三分惊惧,硬是吓得他直愣愣呆了片刻。

    季竽笙摇摇头,心想:就这德行还玉面君?和当年他们四人中任何一个比都天渊之别。一代不如一代,想不到啊想不到,十八年后庐州天都府会养出这样沉迷花街柳巷的斯文败类,果真世风日下,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风水轮流转,当真报应不爽。

    “你不是说定期会有郎中来拿脉,怎么会有花柳??”当即矛头反转,男子迅速折反过身一把将老鸨提起来。

    “花柳?不不不,不、不,怎么、怎么”老鸨措手不及,慌乱中赶紧摆手开脱,身体腾在半空瞬间没了当初嚣张的气焰。

    季竽笙不由得叫好:恶人自有恶人报,这就是因果。

    老鸨的几个壮汉手下,此刻见主人有难,刚上前一步,却被男子身后十余个门生抽扇的动作给唬住了。

    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尽管留香楼不在庐州地界,但是觊觎名门世家谁还敢造次?这庐州天都府乃是四大家最不起眼的,论文才武略,没一个拿得出手,但却有上古神器娲皇扇镇宅,也就高出其他小众小家太多,且有点符之技,两指在符篆上鬼画几下确实有驱邪镇宅之能。更何况,天都府擅长炼丹,这便是助其脱颖而出位列四家之一的最重要原因。

    “玉面君,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求您行个方便”老鸨护着脖子低声下气的求道。

    号称玉面君的男子正焦躁惊恐,听她鬼哭狼嚎更是心烦,不知不觉手上的力道更重了。

    “百里陌住手”一个儒雅的男声响起,干净空灵。

    众人循声回头,一个束发赤膊绯衣少年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柳眉入鬓,眼窝深邃,桃眼灼灼,一颗朱砂点在眉心,闭目开阖间自有一股不俗之气。

    季竽笙触不及防一个寒颤:百褶襟衣,赤膊光脚,雍凉石门窟的人也来了?

    话说石门窟,一个善舞的门派,以医术著称,家中十有八九是女眷,鲜少有男子。她们常居大漠,行踪飘忽,家有绝技棘星刺,往往仰首投足不经意发出。而天女散花乃是门中最以为荣的绝学,来往飞驰之间漫天鲜花绵绵不绝,这些花多有提神助力的裨益,在疫毒蔓延的时候,她们可是强有力的保障。

    这个微带西域风格,俊秀得有些过分的少年,倒真有几分当初他们四美男的模子,即便新生一代,也必定能荣登美男榜,想来,应该封个什么君、居士之类的雅号。

    季竽笙刚这样想,有人便认出他来“无尘君”

    果然,这样的人就不该淹没在凡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