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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魅影中看到了一个孩子,她逆着光向他走来,她身上薄弱的光芒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有些娇小可爱。
齐耳的短发,刘海在额前,因有风的缘故,调皮的刘海总是想要飞起来。
白白胖胖的小脚丫没有鞋子的包裹显得更白皙,胖嘟嘟的脚丫子踩着地面,地面上有鹅卵石,很硌脚,她没吭声,反而咧着嘴嘿嘿一笑。
小孩子的旁边出现了好多人,高高大大的身影,脆弱弯曲的身影,瘦瘦小小的身影。
高大的身影把薄弱的光芒遮住了,却打开了一盏更亮的灯。
然而下一刻,发现这不是灯,是初升的太阳的光芒。
消毒水味道萦绕在鼻尖,这也是姜寞最不喜欢的,他艰难地睁开眼睛,脑仁被千针万锥刺得生疼,记忆也停留在许多木柴滚落下来砸在身上,把戴葙推出去的那一瞬。
姜寞听到了戴葙的喊声,也感觉到了一个强有力的呼吸和焦急的面孔,还有一个与他同岁的人,路锃的味道还残留在他鼻腔里。
像是风筝断了线,被人捡起来,系了个疙瘩,就能再次飞上万里晴空。
姜寞醒了。
姜寞缓缓睁开眼睛,努力的要适应这个光线,窗户边上的窗帘都印着金灿灿的光芒。
连带着反光过来,把围在病床前的人都染上了一层金光。
姜寞撑着剧烈的疼痛,他看到了围在一圈的人,想要说些什么,只觉得手心里突然一个软软的小手和他相握。
戴葙回头看着姜秋,脸上洋溢着微笑,她对他说:“姨父,哥哥醒了!”
姜秋看见了,他激动的颤抖着上前了一步,俯下身去看姜寞,对他笑,笑的同时有一颗泪珠自然也滑了下来。
“你醒了,”姜秋温柔的看着他,还抬手轻轻地揩去了脸上的泪。
姜寞喉间火烧火燎的燥痛,嗓子痛得厉害,脑子里的记忆断断续续,形成了好多的碎片。
暂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在苍白无血色的稚嫩脸上,勉勉强强的笑了一下。
姜秋回头看着王杳冉与蒋湛,高兴的说:“妈,爸,小寞醒了。”
王杳冉忍不住,眼窝一热鼻尖一酸,撑不住这喜悦,她捂着嘴抽泣,泪水夺眶而出,落在了手背上。
嘴里含糊着说:“醒了好,醒了好!”
蒋湛挨不住,倚靠着病床的栏杆,沧桑的脸阴郁了许久,总算是有了一点点的浅笑。
他靠着栏杆,微仰了头,试图把热泪倒回去。
可倒不回去,他低下头的那一瞬间,豆大的泪珠应声而落。
路锃就在另一边的床头柜那边靠着,目光直视着姜寞,见他醒了。
忽地突出一口浊气,捏着眉心,揉了肿痛的额角,绷紧的脸上有了一点点的微笑。
路锃凑上去看姜寞,那种从未有过的开心的语气:“醒了,差点把我吓死!”
燕小宥触景伤情,看到这一幕,她落了泪。稚嫩白皙的脸上全是泪痕,她偏头去揩了泪,手背上都是湿乎乎的泪。
路锃绷紧了一大晚上,熬了一大晚上。这个时候他懒散的坐在床头柜上,靠着冰冷的墙壁。目光和姜寞对视,微微一笑:“知道你想说什么,好了再跟我说,现在先解决一件事儿!”
“她,葙葙,”路锃目光落在了戴葙的身上:“那丫头真虎,砸我家玻璃,把我家玻璃装上就行!”
“你还说,”戴葙瞪他一眼,目光看向姜寞,胖乎乎的右手指着路锃:“是他不开门,我才砸的。”
戴葙的左手还在姜寞手里,听到这里,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紧紧地握着戴葙的手。
苍白的脸上有浅笑,眸子里也有了温柔。
路锃无奈笑了一下:“也是,我要再不下来,另一扇也得砸咯!”
路锃抱胸,靠着冰冷的墙壁,目光仍旧是看着姜寞的。
姜寞眸子里有笑意,路锃看在了眼里,路锃打了个哈欠,从床头柜下来,对姜寞说:“我去补个觉。”
走了几步,又看到了燕小宥,实在是熬不住,就说:“我眯会儿。”
燕小宥点头答应了。
哭的红肿的眼眸对上了熬久了的红肿眼睛,那一刻起,暗里有着什么在寻找着什么,只有找到了才能慰藉心灵。
路锃看到她眼角还挂着泪珠,把只剩几张的纸巾袋子全给了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直接倒在铺在地上的被子里,枕着胳膊入睡了。
燕小宥拿着纸巾,就望了他一眼,便抬手揩了眼角的泪。
王杳冉把戴葙从头到脚看了不止三遍,直看到她身上没有一处伤时,她才彻底的放心,一把抱起她,抱在怀里不舍得松手。
这是她的葙葙啊,多懂事的葙葙啊!
戴葙搂着王杳冉的脖子,下巴颏儿抵在王杳冉的肩头,轻轻地说:“外婆,我说话不结巴了!”
王杳冉热泪盈眶,一个劲儿的点头,夸着戴葙:“嗯,葙葙真棒!”
姜寞的目光追随着戴葙,心里的黑暗有一丝光照进来了。
姜秋俯身瞧着姜寞,轻声细语的:“小寞,我去给你拿热水擦擦脸,再给你买吃的,等爸爸回来啊!”
姜寞嘴角微扬,苍白的脸上是劫后余生的辛福。
姜寞想起来,但身子动弹不得,他想起来靠着,可是现在只稍稍一动,全身就和针扎一样。
王杳冉双眼通红,把戴葙放下来后,拉着她的手站在姜寞的床边。
王杳冉梗着脖子说:“小寞,你好好休息。”
姜寞的眼睛在笑,手微微的动了一下。
戴葙踮着脚去迎合他的手,胖胖的小手与骨节分明且有些冰冷的手相握。
戴葙看他,小脸蛋儿的梨涡很明显:“哥哥。”
姜寞用了点力气握着她的手,算是作为了应答。
燕小宥抱胸靠着冰冷的墙壁,看到这一幕,她微微一笑,又看到了熟睡的路锃,紧了紧手里的纸巾。
想了一会儿,她走到姜寞那边,看他一眼,微微一笑:“你醒了,我回家了,你好好休息。”
姜寞轻轻一笑,因嗓子痛得厉害,便用唇语说了“谢谢。”
燕小宥摆手,看了戴葙一眼,“葙葙,姐姐要回家了,改天见!”
戴葙跑过来,仰头看着燕小宥,又低头去在兜里翻了翻,找出了个几颗奶糖,捧在手心里递给她:“姐姐,吃糖!”
燕小宥刮了她的小鼻子,拿了一颗:“姐姐就拿一颗,剩下的给哥哥好不好?”
戴葙点点头,把奶糖又放进了兜里,笑眯眯的看着燕小宥。
燕小宥向她摆摆手:“葙葙,再见!”
戴葙回应她:“姐姐再见!”
燕小宥走时,看到了走过来的王杳冉,便对她说:“奶奶,我回家了,改天我再来。”
“这这这,”王杳冉语无伦次,眼睛里全是盈盈的泪珠,拉了燕小宥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好孩子,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先带你去买早餐吃,等路锃醒了,让他送你回去,你看好不好?”
王杳冉的真诚,她慈爱的笑,话语也很温柔细腻。
燕小宥笑着,小手在那个满是厚茧的手里,感受到了温暖。
“奶奶,我一天没回家,我怕我外婆找不到我担心,现在天亮了,我得赶紧回去。”
“这……”王杳冉瞧了她一眼,叹息一声:“你一个女孩子实在是不放心!”
看着王杳冉去把路锃叫醒,燕小宥忙阻止:“奶奶,您让他休息,我自己能……”
话未说完,就看见路锃眯着眼睛点点头,算是回答了王杳冉。
他坐在那里不动了一会儿,是在醒神,过了一会儿,他起来,揉了眉心,才起来走到燕小宥身边。
他慵懒的声音低沉的响起:“我送你回去!”
燕小宥一愣,低着头说:“对不起,我是想自己回去的。”
“没事,走吧,”路锃打了哈欠,走出了病房,伸手去撩了额前有些长的头发。
姜秋拎着早餐回来,看到路锃和燕小宥一前一后的走着,赶忙小跑过来,急切的问:“小锃,怎么了?”
路锃看了燕小宥一眼,微微打了哈欠,边揉着眼睛边说:“她昨天一夜没在家,怕她外婆担心,我现在跟她一起回去,顺便回家拿充电器。”
姜秋把早餐给路锃和燕小宥,脸上满是谢意:“那行,这个拿着路上吃。”
“好的,”路锃不客气,直接接过来,对姜秋挥挥手,“我回去了。”
姜秋的感激不尽全记在心里了,看着娇小玲珑的燕小宥,对她温柔的说:“小宥,路上注意安全。”
燕小宥微微一笑,她缕了缕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朝姜秋挥手:“姜叔叔再见!”
姜秋目送他们两个离开,声音低沉的温柔:“嗯,再见!”
碎石满地堆积的马路牙子两边。
一边是陡坡下的清澈透底的河流与错杂的礁石,长着不少叫不出名字的野草。
不少的灌木丛林里,微风轻轻起吹起来,把藏在里面的野桃树粉色的花瓣扬了几朵在山间,悄无声息的落在灌木丛林中。
一边是陡峭的山体,曾被开采过,现在已是满目疮痍的状态,山顶上是苍劲有力的松柏与电线杆。
初晨的阳光明媚,把影子也照的歪歪斜斜。
路锃一手包子,一手豆浆,走的很慢,瘦瘦高高的影子都斜到了燕小宥那边,两个人的影子无缝衔接的交错了那么一瞬。
燕小宥也是一手包子,一手豆浆,她吃的很慢,细嚼慢咽的,心里在想怎么和外婆交代夜不归宿的原由。
吃完了早餐,袋子丢进去路上的垃圾桶,漫步走了几步,消化消化了一会儿,燕小宥才加快了脚步。
走得快了,没有扎起来的头发披在肩上,乌黑亮丽的秀发齐腰,风一来就把头发吹起来,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路锃走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拿着滑板手机按了照相机,把声音减到最低,按了下去。
一张带着初晨阳光的美影图就留下了。
陡坡下,一个拄地的拐杖的主人慢慢出现。
老式的布鞋先出现在铺满碎石的路面上,伛偻的身躯,头是低着的。
她时不时地捶着腰,停下来稍作休息,轻轻地吐出来一口气,擦了额角的细汗,又继续赶路。
燕小宥走得极快,看到了老人,心疼了。
燕小宥跑过去搀扶着老人的胳膊,轻轻地说:“外婆!”
老人觉察出来胳膊的小手,缓缓抬头,看了燕小宥,倏地眼泪直流,责备的哭喊:“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晚上!”
老人的声音低沉,颤抖的厉害,眼泪扑扑索索的滑过脸颊上的细纹,少许的眼泪流进了嘴角。
燕小宥抱着老人的胳膊,双眸也是微红,鼻尖也酸酸的,有些不透气:“对不起,外婆,让您担心了!”
老人扬起手来,欲要狠狠的打下去,可却是用力的抬起,轻轻地落下去燕小宥的脸上。
苍老的手有厚厚的茧子,轻轻地抚摸着燕小宥稚嫩白皙的脸,哭着说:“你说你,一晚上不在家,让我能放心吗?”
燕小宥紧紧地抱着老人的胳膊,把脸埋在老人的肩膀上,呜咽着:“外婆,我知道让您担心了,我同学病了,有个小孩子需要照顾,也没有大人在,我就去了。”
“那孩子怎么样了?”老人问,抬手去缕了燕小宥的脸上的头发。
“他醒了,”燕小宥说的时候,看了站在不远处的路锃。
老人也看到了路锃,有些远,看的不是很清楚,揉了揉眼。
“他是你同学吗?”老人问。
“嗯,是啊,”燕小宥语气很轻快!
老人轻轻地拍了燕小宥的手,温柔的说:“我们回家!”
“嗯,我们回家!”燕小宥搀扶着老人,慢慢的走着。
温柔漂亮的女孩搀扶着七十高龄的老人走在初晨金灿灿的阳光下,一层红晕印着,倒影很美!
路锃本是要去解释一下,原以为老人会霸道的吼燕小宥。
可看到了老人的温柔,也就没有上前一步去解释。
他走在后面,拿着手机轻轻地拍下了这一幕幕,想着有空去照相馆洗出来给燕小宥。
毕竟,这样美好时光易逝的画面,只能以这样的方式保存着。
走到了杉树林,枯黄的叶片随风飘荡着,在风中转了个圈,又静悄悄的躺在地上。
燕小宥脚步轻盈的踩下去,咔嚓一声响动,她与老人说说笑笑。
也不知说了什么,老人嘿嘿一笑,笑的那么可爱。
二人目光看向对方的时候,那种美好情怀,加上树林间透过来的阳光。
路锃拿着电量不足的手机,尽快的拍下了这一张,保存下来时,恰巧手机也关了机。
燕小宥与老人走了另一条路回家,走到一半时。
燕小宥回头了,看着懒懒散散的路锃。
一阵微风拂面,秀发都黏在了带有汗渍的脸颊上。
温柔的目光直视着懒懒散散的路锃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这样痞里痞气的样子,就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路锃匆匆回家,清理了玻璃渣子,收拾了几件衣服往书包里塞,充电器什么的也一股脑儿的塞进去。
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后,鬼使神差的往姜寞家走去。
发现门关得严实,连发绣的锁也换成了崭新发亮的新锁。
耳朵贴在了门上细细一听,屋里没有任何动静,连那只大黑狗的声音也没有。
路锃也顾不得奇怪,背着书包往镇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