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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已大好,儿勿挂念。”看着母亲飞鸽传书来的亲笔书信,真金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落下了。
虽然汉地仍是夏日,但草原上却已秋风萧瑟,大元皇后,也就是燕王的母亲察必自年初以来,身体一直不好。皇上特别关照,今年的冬天一定要让察必皇后到开平行宫过冬,故初夏便已动身,哪知察必皇后不能承受舟车劳顿,撑到太平路,便病倒了。
此时真金在池州前线与宋人血战,后方的信使虽然对察必皇后的病情一日一报,但真金的心始终悬在头顶,放不下来。几次想返回后方看望母亲,但繁重的军务让他总也脱不开身。
每每念起母亲躺在病榻上痛苦的情景,真金的心就像刀扎一样疼。为了能够早日结束战斗,也为了尽早回到母亲身边,真金命人将大将军直禄脱请来帐中,与之商讨战事。
“依将军之见,池州之役何日能结束?”真金看着帐中央的沙盘,向直禄脱发问。
直禄脱思索片刻,胸有成竹地回答:“回燕王,近年此地洪水泛滥,粮食绝收,南人补给不足,假以时日,必能拿下!”
真金微微皱了皱眉头,问:“意思是这场仗是持久战?两军在比拼粮草和补给?”
“这……燕王如果这样认为,也可以!”直禄脱回答得有点犹豫。
真金严肃地说:“久拖不决,不是好事,要另想办法,劝降一事如何?”
一听到劝降,直禄脱像被点燃了一样,破口大骂:“南人小儿吃了豹子胆,昨日在阵前骂战,不仅臭骂我等,还誓死不降!”
真金不禁一笑,心想,就你这汉语,怎么骂得过池州都督饶仲石?饶仲石好歹也是宋人科举状元,文字游戏你必玩不过他。“直禄脱将军,你知道宋人为什么不肯投降吗?”真金继续问。
“……”直禄脱眼睛转来转去,却没有给出答案。
真金继续说:“开战已久,久攻不下,如若破城,宋人以为我们必会屠城,所以仍在顽抗。”
“我们必将战胜南人小儿,然后让兄弟们屠城,看见什么拿什么,想要什么有什么,兄弟们打仗不就为了这个么?”直禄脱眼放绿光,好像真的屠了城一样。
真金大怒,喝道:“放肆!你们难道忘了出征的目的了吗?屠了城,人心何在!”
“不能屠城,打什么仗!死去了兄弟怎么办?”直禄脱也不甘示弱。
“除了屠城,我们还有更好的办法犒慰将士们,如果能和平收复此地,我们可以向宋人学习制瓷和纺织,发展和西域各国的贸易,巩固我大元基业。”
“回燕王,南人小儿,手无缚鸡之力,贪生怕死,没什么好学的!”直禄脱还是忿忿不平。
真金见无法说服他,便不再言语,独自一人研究沙盘,直禄脱眼见无趣,报了一句属下告退,便自行退出帐外。
眼前是池州属地的沙盘,沙盘上详细标注了池州境内的每一条河流和山脉。
真金思忖:目前池州军的补给主要来自于婺州,婺州现唯一运转的城池就是浮梁城,一是浮梁城因瓷业开放程度较高,二是浮梁城交通便利。上次自己成功地以西域商人的身份进入了浮梁城,若能占领它,则可以截断宋人池州补给,迅速结束战役,所以应从浮梁城下手是为上策。
“来人啊,帮我换装,带上我的随身侍卫,再去浮梁城!”真金向帐外喊道。
侍卫哈兰术一边帮真金换商人装束,一边悄悄地对真金说:“燕王,刚从帐外有人偷听,我进来前,他就跑开了。”
“想偷听我的人还少吗?没关系,我的行踪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们,我倒是想知道他们想怎么样?”
“那您不怕……”哈兰术说着,用手往脖子上一抹,比划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他们想取我的性命倒是没这么容易,不过我出去后,你要小心,没有我的虎符,千万不能调兵遣将,否则你我将送命于役中。”
哈兰术疑惑地撇撇嘴,却不敢发问。
“你想问为什么吧?”真金看着他古怪的表情,想逗他玩。
“不敢不敢,军机大事,小的不敢多嘴。”哈兰术惶恐地说。
真金看这他表情一会儿一变的,更觉好笑,若无其事地说:“如果他们会发动进攻,会在战乱中杀死我,再假装成我是战死的。”
“啊?这么恐怖啊?”哈兰术张大了嘴巴。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因此我出去后,若七日不归,你便知会安童将军,他在婺州,离此地不远,到时通知他去浮梁城找我。”
“小的一定谨记!不过燕王,您可真要当心啊。”哈兰术把真金的衣服整了又整,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真金像是对哈兰术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浮梁城在池州东南部,与婺州相连。真金一行四人,小心翼翼地在小路上走,不选择官道,是怕做商人打扮的自己都会引起土匪和流民的注意,趁着官府忙着应战,半路抢劫。
走了一天,湿热的南方夏季天气让真金和侍卫们好不适应!
真金自己还比较轻松,可看着身后几个拿惯刀枪、加紧马背上路的侍卫,脸上渗出密密的汗珠却仍正襟危坐,心里想发笑。
他打趣道:“我们是商队,不是军队,我们也不是去战场,你们不用这样紧张!”
“保护燕王是我们的责任。”不知谁回答了一句。
“等到了浮梁城,不能叫我燕王,就叫我燕公子。”真金不容置疑地命令。
“诺!”三人齐声回答。
虽然身后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真金却知道他们各侍其主,虽不能说心怀鬼胎,但可非同道中人。
女直人那吉在军中以力大著称,是从王室派来;完颜博则是阿合马的幕僚,为监视自己而被编入军中,张顺则是汉人,熟悉汉地,消息灵通。
此次前往浮梁城,真金是特意挑选的这三个人。
夜幕慢慢降临,四人来到了一片树林,放眼望去,暗黑的树林里烟雾缭绕,瘴气沉沉,偶有声鸟叫,带出深长悠远的回音却令人头皮发麻。
江湖中传言:逢林莫入,真金皱起眉头,有种不详的预感,真金不禁握紧身边的佩剑。
“我们穿过这片树林就找地方休息,大家打起精神,迅速通过!”真金为侍卫们打气,也为自己打气。说罢,带着头第一个进入了树林。
夜彻底黑了下来,雾气升得更高,四周安静得出奇,只听马蹄声滴滴答答,鸟也不叫了,远处的烛火在黑暗中摇曳飘渺。
那吉忍不住了,骂了一句:“这树林,直娘贼的诡异!”
真金听出他汉语中的女直口音,匆匆回应了一句:“继续前进,速速穿过这片树林!”
话音未落,一张弥天大网突然间升了起来,网中央还点着火把。
真金的马被吓了正着,只见马儿惊恐地嘶叫着,后仰抬起前蹄,真金迅速地夹紧了马背,双手抓紧缰绳。
“保护燕王!”那吉大喊一声,迅速和其他人围成一个圆,把真金圈在了中央。
只听“唰”的一声,四周灌木丛顶掀开,四个黑衣人一跃而起,操起兵器,向真金和侍卫们扑过来。
没有任何人说话,只听间刀剑碰撞的声音,眼前碰撞出的火花比远处的烛火耀眼得多。
黑衣人来势汹汹,其中一个俯冲下地,顺势后仰,手持剑抵地双脚向后直接踢中马腹,一个侍卫应声摔下地来。
真金觉察在马上比拼定是劣势,立即下令:“下马!”那吉几人赶紧跳下马来,与黑衣人正面交锋。
黑衣人擅轻功,在树枝和灌木丛间飞来跳去,招式多从上向下进攻,真金很快发现了这一点。
真金这一路人马,除了真金自己因长时间受教于汉人而习得轻功之外之外,其他人都是行军打仗出身,胜在体力好而非招式巧,面对自上而下的剑式无力对抗,在这样的战斗中必然处于劣势。
果然,五招刚过,那吉就已负伤。必须想办法把他们赶到地上来!
真金一跃而起,朝黑衣人落定的树枝飞去。
他并不与黑衣人正面过招,而是看准黑衣人招式出完之后,插入他们的撤退路线,迫使他们无法落到树枝上,而不得不停到地上,然后再让侍卫们与之对决。
真金的巧妙干扰和侍卫们的勇猛对抗,两个黑衣人已然倒下,只见愤怒的那吉拿着两把大锤,轮番地向倒下的黑衣人身上砸去,真金听见哼哼两声,俨然没了气息。
“留个活口!”真金在战斗间隙命令。
就在同一时间,身后却嗖嗖飞过了两只剑,精准地穿过了剩下两个黑衣人的胸口,真金赶到黑衣人面前,两人却已经死去。
“属下鲁莽,误杀了刺客!”放箭的完颜博跪下请罪。
真金拔出黑衣人胸口的剑,闻了闻箭头,心中暗惊:箭头有毒!口中却若无其事地说:“你护主心切,何罪之有?”完颜博才巍巍地站起来。
“上马,赶路!”真金命令。没有人说话,包括已经负伤的女直人那吉也麻利地爬上马,继续前行。
微弱的烛火依然在前方摇曳,月亮升起来了,白色的光照得树林却不再像刚才那样诡异。
行进中,真金默默盘算:树林里是个动手的好地方,可他们怎么知道我会走林子?一定是路上有人做了记号。出发前只是命令乔装,并没有要求打仗,为何完颜博的箭有毒?
真金眯起眼思索,睁眼间便看到不远处有个客栈,点着烛火。树林过了。
“我们就在此地歇脚吧,明日继续赶路。”真金命令。
真金没有宽衣解带,还将佩剑紧握手中,客栈里却很平静,一夜无事。
一大早,真金一行人准备出发,侍卫中的唯一汉人张顺却发了话:“启禀燕王,小人祖籍抚州,与浮梁知府同乡,若燕王信任,小人自愿引荐知府。”
“哦?”真金顿时来了兴趣,以前光知道张顺消息灵通,没想到还有这般功夫。“你有什么法子快快说来?”
“回燕王,小人父母在抚州也曾算颇有脸面,只可惜被宋人朝廷诬陷致死,小人为报仇,投了蒙古军队,小人亦知燕王宅心仁厚,此次是为劝降而来,若燕王信任,小人愿先赴浮梁城,引荐知府。”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我们且先上路,再做计划。”真金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却瞥见张顺脸上失望的表情。
真金和侍卫们快马加鞭,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浮梁城门下。本以为浮梁城会城门紧闭,可没想到城门大开,偶人还是有商人打扮的胡人进出,只是城门口的士兵对进城的每一个人都严格地盘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金心中有了数。
浮梁城外大片荒地,无人耕种,杂草丛生,看着兵荒马乱,宋人不愿出城耕田,却没停止浮梁城商贸,这浮梁城还真是一个生财之地!
真金看到城门口面黄肌瘦的宋人士兵,心生一计,拿出十两白银,交给张顺,吩咐到:“拿去给守城的侍卫,让他们放行我们进城。”
张顺一脸鄙夷,真金看出了他对宋人官兵的不满,“速去速回,不得有误!”真金命令。
“小人这就过去。”张顺不情不愿的向宋人官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