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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被拽起来楼上楼下遛鸟似的遛了一圈,张大人登时睡意全无,回去后躺在榻上躺的腰酸腿疼,第二天起来上朝的时候眼圈下边多了两圈乌青。
从玄甲营回来后,时清然便被宋煜辰差遣出来寻找那会解黄金蛇毒的人,她头大如斗地盯着一脑袋晦气跑到新月客栈,却被店小二告知楼上那位红字少年和长发如墨的美人已经退房走了。
“什么?”时清然只觉得自己脑门上盘旋着一群乌鸦,由衷地后悔出门之前没认真地看黄历,“什么时候退的房?”
“就今早。”那掌柜的看她一副悲戚表情,突然生出一颗坊间妇人的八卦之心,压低了嗓门道,“这位小兄弟,你是不是被他们骗了钱啊。”
在掌柜的心中,没什么事情能比借出去的外债收不回来更悲伤。
“要是那样的话就别指望啦,我看他们不像是本地人,倒像是番邦来的,那边的人都不老实,一肚子坏水,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卷着你的钱跑的没影了。”
她无视了时清然微微抽搐的嘴角,兀自说的眉飞色舞,仿佛完全不记得此刻她兜里那块沉甸甸的银锭子正是出自她口中那“不老实”的“番邦人”的手。
“能劳烦您告诉我一声他们往哪边走了吗?”时清然赶紧打断她的话。
在掌柜的一个白眼翻过来之前,弄儿飞快地掏出一只钱袋放在柜台上。沉甸甸的声响听得掌柜的喜笑颜开,立即换了一副面孔,眉开眼笑地将一拍大腿,“往东门那边去了,小兄弟,你们要是脚步加紧些,说不定还能追的上呢!”
她动动嘴皮子便将结果说成了个翻天覆地的模样,时清然实在恭维不起,赶紧拉着弄儿往东城门方向跑去。
她们前脚刚迈过新月客栈的门槛,后脚时清然就被弄儿揪着领子拽上了房梁。
她惊了一下,随即又平静下来,“对,我都忘了,这样快得多......不过你之前不是说在外面不要随便上房的吗?”
先前让她拉自己上树看个热闹,她都不情不愿的,怎么这次这般积极主动?
弄儿冷静无比,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方才我给她的那只钱袋里,装的是后花园里捡的石头。”
时清然,“......”敢情是怕被人家追上来!
神武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殷小七嘴里叼着块白糖糕,一边走一边护着身边黑发如墨的男人。片刻后悲戚地望着一片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拼命克制着自己想要看热闹的冲动,然而最终还是没能克制住。
殷明止看出他面上的纠结,略略点了一下头。
得到了允许的殷小七心头一喜,故技重施,一个翻身跳上了附近的房梁,借着站得高看得远的优势,越过众多蚂蚁一样上下攒动的人头,看见了不远处的城墙前边贴着的一张告示——王妃生辰将近,镇南王府将高价聘请民间杂耍艺人,凡是能得王妃看中的,介绍人赏二十两雪花纹银,杂耍艺人每人得五十两。
“好阔的手笔。”殷小七忍不住感慨了一声,再掂量掂量自己兜里那五个叮当响的铜板,又看看手上咬了一半下去的白糖糕,忽然悲从心头起——他险些忘了,现在应该只剩下四个铜板了。
怀揣着满腔愤愤然,殷小七纵身跳下去,轻飘飘地落在殷明止身旁,将那告示上的内容说给他听了,末了发表意见道,“这镇南王真是个昏庸的王爷,为了一个女人而已,搞得这么天下皆知,怪不得成不了真英雄。”
殷明止眸底微微潋滟了一下,“温柔乡是英雄冢。小七,这点记得很好。”
出门这些日子来,殷小七一路上有意无意地闯下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祸事,论表扬却还是头一回。他有些受宠若惊,眼底登时变得明亮起来。
“小七!”
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叫喊。
殷小七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正好看见从房檐上横空跃下的两个人影。
弄儿面无表情地将自家小姐扶起来站好,后者则一把抓住了殷小七火红胜枫的窄袖,生怕他跑了一样,眼底闪烁着泪花花的感动与庆幸。
“小九?”殷小七愣了愣,随即又高兴起来,“你怎么来了?”
时清然顾不上跟他解释,好不容易将一口气喘匀称了,赶紧冲着一边眉眼温润的殷明止拱了拱手,“先生,失礼了。”
“无事。”殷明止微微笑了笑,“阁下这么匆忙地追上来,可是小七又惹祸了么?”
“......师傅!”
时清然将殷小七往身后拉了拉,解释道,“不不不,他什么祸也没惹。其、其实我今日来,是想请您帮我个忙。”
弄儿无声无息地挪过来一步,在自家小姐身后的那只手上写了几个字提醒她说的委婉一点。
然后她便听见自家小姐十分委婉地说,“关于究竟该怎么解黄金蛇的毒,您能具体教教我么?”
弄儿,“......”
青天白日下站在大街上泄露军营机密,可真是够委婉的。
殷明止白皙俊美的脸庞被一层黑纱若有若无地遮挡着,时清然看不见他的表情,正在纠结是不是自己讲话说的太唐突了的时候,忽然听见殷明止说,“好。”
哦,看来这位高深莫测的师傅与他那个愣头青的徒弟一样,脑子里缺根筋。
弄儿额角一跳,时清然也微微一愣。
“既然如此,请先生先随我前来。”
殷小七虽然高兴着,但一听时清然要带他们走,登时提起了几分警觉,“你要带我们去哪?”
“雁回楼。”时清然笑眯眯地哄小孩道,“全是你爱吃的菜,咱们边吃边说。”
殷明止不置可否,就这样施施然地跟着走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会被眼前这两个穿着男装跑来跑去的女疯子给卖了。
弄儿留了个心眼,有意站在了时清然和殷明止之间。不知怎的,她总觉得眼前这位高人答应的太干脆,让她有些不踏实。
没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樵夫将肩膀上的一捆柴火往上又提了提,与正在热热闹闹商量着那二十两纹银的人群背道而驰。
片刻后,他的身影出现在雁回楼二楼门前。
打量了一下四下无人,他伸手便将面前的房门推开,跳进去之后又迅疾地将其关上。转了个身的功夫,他手上便多了一张人皮.面具,皱纹纵横的老樵夫之后,藏着一张俊美年轻的脸庞。
他单膝跪地,朝着面前的男子拜了拜,“王爷。”